车内顿时一派寂静。
季昀泽忙挂断电话。
他看向江予恩，本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控诉自己。
然而却见她平静地问：“她知道你有老婆吗？”
季昀泽微微蹙眉，他淡声回：“她没想要什么，只是一个妹妹而已。”
江予恩听到这话，心里觉得好笑，没想要什么，却已将最珍贵的东西拿走。
她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却发现自己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她低声开口：“我们不说她了，这一个月时间，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人。”
季昀泽没有回答，车内一时沉默压抑的可怕。
江予恩不习惯这种沉默，她记得两人相爱时，曾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才好。
而现在两人待在一起，心却远的像陌生人。
她看向季昀泽，轻轻说：“我手冷。”
季昀泽伸手准备按车内空调按键。
这时，江予恩却握住了他的手：“你说过，手冷，握着你的手，就不冷了。”
季昀泽瞬间就想挣开：“你幼不幼稚，这么大年纪还当自己是小姑娘？”
“你答应过这个月要对我言听计从。”江予恩握着他的手，收紧了几分。
季昀泽听罢，只能任由她握着。
江予恩的手早已不如十二年前那般光滑细嫩，季昀泽甚至感觉有些粗糙。
他不明白，自己事业有成，江予恩怎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好好保养一下自己？
江予恩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这一路总算有了些温度。
她一夜未眠，这次终于能够稍微浅睡一会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强烈的颠簸袭来。
江予恩惊醒，眼尾挂着残泪，下意识抓紧季昀泽的手，就看到原本的晴空忽然阴云滚滚，下起了磅礴大雨。
“怎么了？”她问。
季昀泽转了几下方向盘，没反应，低声回答：“车抛锚了。”
说完，他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却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信号。
季昀泽不耐烦的将手机丢到一旁，下车去查看。
江予恩见此赶忙拿过伞，一起下车，给他打伞。
季昀泽打开车前盖，发现是线路烧坏，现在根本不能修。
他转头看向江予恩：“你在车上等着，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忙。”
江予恩点头答应。
然后一个人回到车内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昀泽还没回来。
江予恩看着越渐漆黑的天空，有些心慌，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车内只有一把备用伞，江予恩许不上太多，冒着大雨下车，往之前季昀泽的方向寻去。
“珩年！珩年……”
她淋着雨大声喊着，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回应。
天色越来越黑，江予恩脸色苍白一片，她嗓子已经哑了，喊不出来，只能在雨中盲目寻找。
昏暗的公路上，她的身形消瘦又渺小，仿佛很快就会被黑暗吞噬。
季昀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予恩浑身湿透，像疯了一样找什么东西。
他脸色一沉，下意识觉得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江予恩，你又在发什么疯？！”
江予恩顺着声音，看向不远处打着伞的季昀泽，心头的巨石一下落下。
她朝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哑声道：“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闻言，季昀泽眸色一紧，很快恢复。
他缓缓拉开了江予恩抱着自己的手，声音凉薄。
“这个月后，我们确实会结束。”
江予恩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雨水掩盖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后知后觉听季昀泽说：“前面有家旅馆，我们可以先去暂住。”
她强忍心酸道：“好。”
两人共乘一把伞，走在雨里，江予恩伸手小心扯住季昀泽的衣角。
季昀泽愣了一下，不自觉想起十二年前，她也是这么小心翼翼，一切仿佛没变。
路上，雨下的越来越大。
江予恩想靠季昀泽近一些，就看他刻意拉开了距离。
她本就无神的双目，越发的空洞了。
到了旅店。
季昀泽率先开口：“两间房。”
老板刚要说好，江予恩却走上前说：“一间房。”
说完，她转头看季昀泽：“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开两间房？”
季昀泽一窒，回答不出。
对上前台老板打量的眼神，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小旅店。
一个大床房才三十平方米大，季昀泽走进来，将外套丢在一旁眼底都是嫌弃！
“这种地方怎么睡？”
江予恩耐心地给季昀泽拿了拖鞋，又把湿的外套挂起来，说：“以前我们北漂时住狭窄的地下室，你说地方虽小，但只要有我就满足了。”
季昀泽一路上听够了她说这些，冷冰冰的开口：“我记得你和我吃的那些苦，没必要一直提，离婚后，财产不会少了你的。”
江予恩瞬间说不出一句话。
她谈以前，并不是想季昀泽离婚的时候给她多少钱，只想他能回到当初爱自己的时候。
季昀泽先洗完澡。
等江予恩洗完出来后，就看到大床上，放着两床被子。
季昀泽裹着一床被子躺在一边，泾渭分明。
她走过去，躺在季昀泽身边，忍不住隔着被子抱住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季昀泽，早在一年前，他就以公事繁忙为由搬到了客房睡。
季昀泽紧闭着双眸，感觉到江予恩抱自己，将她的手推开。
江予恩愣了一下，轻轻地问：“你很煎熬吗？”
季昀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多问，敷衍道：“没有。”
江予恩再次轻声说：“我要你爱我。”
季昀泽身形一僵，没想到从前一直保守内向的江予恩，竟然变了。
江予恩见他没有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
下一秒，她就被季昀泽推开了。
季昀泽幽深的目光看着她：“适可而止。”
“从前你需要的时候，我从未拒绝过你，为什么我只开口一次，你拒绝地这么理所应当？”江予恩看着季昀泽一字一句问。
季昀泽听罢，眼眸深沉：“既然你这么斤斤计较，这个月我都还你！”
江予恩眼角含泪，心想，十二年的陪伴，一个月还，真划算！不愧是当老板的人……
她伸手紧紧抱住季昀泽，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喃喃道：“珩年，你要说爱我。”
“我爱你。”
一句没有任何温度的话在江予恩耳边响起。
翌日，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季昀泽眼皮轻动，看着怀里的江予恩，就要起身。
江予恩却拉住了他的手：“你忘了说爱我，忘了早安吻。”
季昀泽怕她又没完没了，轻触了一下她的唇，随后敷衍一句：“我爱你。”
说完，就要离开。
江予恩忽然又说：“我要你帮我。”
季昀泽看了她一眼，随后拿过晾在房间里的衣服，一言不发给江予恩穿。
与此同时，他看见江予恩腹部的一条疤痕，手顿了顿。
江予恩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去：“这是生星星时剖腹产留下的刀口，当时你在外地谈项目，我太瘦了生不下来……”
听到这话，季昀泽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眼神阴郁：“够了！”
江予恩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她抬手想碰季昀泽的手。
季昀泽却径直拿了外套摔门而去。
江予恩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听着脚步声远去，一个人呆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腹部的伤痕。
心底一阵阵的刺痛。
六年前，她才四岁的女儿星星出了车祸，从此以后整个家都没了温度。
泪水不自觉顺着脸颊落下，她紧紧地咬了咬牙，不知过了多久，才平静下来。
一个人默默收拾好房间内的东西，走出去。
……
两人之前开的车已经被旅店老板找人修好了。
江予恩刚走过去，就看到季昀泽背对着自己站在车旁，声音温和的打着电话：“就一个月，我很快回来。”
江予恩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她清晰地听着自己的老公毫不避讳的哄别人。
她还记得当初季昀泽也这么耐心的哄过自己，甚至比现在的他还要温柔。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温柔给了别人。
季昀泽聊完挂断电话，转身看到江予恩提着东西站在不远处，以为她刚刚过来，并不知道她已经听完一切。
“上车。”
他利落的说，语气像是对待下属。
很快。
两人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红枫岭。
地如其名，这里种满了枫树，秋天的时候，满山的红枫，异常漂亮。
只可惜现在是初冬，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只看到满山凋零的落叶。
他们本来要像从前一样登上山顶，看日出日落。
然这次，他们来的太晚，日出是看不到了。
江予恩忽然觉得这就像是两人的婚姻，只能静待落幕。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到达山顶。
山间云雾缭绕，好不漂亮。
江予恩转头看到身边季昀泽额间满是薄汗，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帮他擦去。
季昀泽站在原地没有拒绝。
他鹰眸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川，问：“怎么从前爬山没觉得这么累？”
江予恩痴痴地看着他，望着他俊朗成熟的眉眼，含笑说：“或许，我们真的老了。”
季昀泽微微扬眉不说话，他不觉得自己老，反而觉得如今是他最好的年纪。
或许这就是两人渐行渐远的原因，想法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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