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害怕他们会因此觉得我虚伪,觉得我不讨人喜欢。
我慢慢垂下眼眸。
好像,我什么也握不住。
下巴被大手捏住,我仰起头,滴滴晶莹顺着眼角滑落,氤湿一片。
干燥的指腹擦过泪痕,男人轻叹。
「怎么又哭了?
「我在楼下蹲你这么久,正常小孩儿早就下去找吃的了,你倒是能忍。
「你跟你爸是没一点像的,一个就怕给人添麻烦,一个就怕不给人添麻烦。
「再说了,保护费我都收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抬眼望他。
可是他昨天明明没要。
像是在向我证明,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摊在掌心。
等我看清后,他又放回兜里。
拉过我的手,一步步走下楼,停在厨房。
灯亮着。
高压锅里的排骨汤还在保温。
他说:「我妈给你留的。」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的演技拙劣到这种地步。
可明明十年如一日,我从未被我爸妈拆穿过。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是用眼看,而有些人用心看。
「厨艺有限,排骨汤面行不行?」
我点头如捣蒜。
他让我坐下等着。
因为没开油烟机,白雾四起,他伸手把窗户推开一道缝。
面好得很快。
汤碗盛的,很多,一看就吃不完。
「能吃完吗?」
我说能。
他又问:
「多了还是少了?」
我说正好。
下一秒,就挨了一个脑瓜崩。
不疼,但很响。
他眯起眼再问:「多了还是少了?」
我捂着脑门老实交代,「多了。」
他这才神色舒缓,把我面前的汤碗移开,换上一只不大不小的粉色挂耳碗。
「以后不够吃要说,吃不完也要说。吃多吃少对胃都不好。」
我点头。
亮澄澄的面条上堆着排骨和玉米。
我小口吃着。
他坐在对面大口吃着那份汤碗盛的。
他问:「好吃吗?」
我说:「好吃。」
他笑:「你倒是挺好养。」
安静的厨房满是食物的馨香,晚风穿过窗户吹了进来,胃和心被一寸寸填满。
11
或许是从来没睡得这么安稳过,第二天我破天荒睡到了七点多。
看到墙上的挂钟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我妈走后,家里就剩我和我爸。
无论春夏秋冬,我都被强制五点钟起床,把家务做完,再去上学。但凡多睡一会,叫醒我的就会是拳头和谩骂。
我急忙穿好衣服冲下楼。
到了客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我家。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楼下大门是开着的,有人起床了,但四周静悄悄。
回想了下刚刚出房间时,左边阿姨的房门是关着的,门口的地垫贴着门缝,应该是还没起床。而对面周海晏的房间,门大大咧咧敞着。
那起床的应该是他。
洗漱完,想到昨晚吃完饭,似乎碗还没刷。
我走进厨房,但洗碗池空空如也,干燥得不见一滴水,餐具在柜子里分好类摆着,就连桌面的抹布都被叠得整整齐齐。
又走到阳台看看有没有脏衣服可以洗,结果抬头一看,一家子衣服连同我的都被挂起来晒了。
我不信邪,拿起门口的拖把,结果地面锃亮,比我脸还干净。
整个家,竟毫无用「我」之地。
我:「......」
小混混都这么勤快爱干净的吗?
「起这么早当田螺小孩儿?」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吓得松开手,拖把歪倒在地。
周海晏穿着运动服,从外面走进来。
他把手里买的早餐放桌上,包子、馒头、豆浆、油条都有。
「喜欢哪样吃哪样。」
又走近,将我脚下的拖把放回原位。
然后按着我在餐桌前坐下。
从各种早餐中,拎出格格不入的那袋拇指大的五彩小馒头。
漫不经心道:「这个不管饱,你就吃着玩。我看小孩儿都喜欢这个。」
五彩小馒头,两块钱十个。
家长们最爱拿这个哄小孩。
我小时候很想要,但我妈嫌不划算,即使每天上班上学路上都会经过,也从来没给我买过。
后来我自己能买得起的时候,又过了那个年龄,觉得没有必要了。
小时候的渴望就在眼前,我伸手拿起一个粉色的。
咬了口。
是想象中的味道,淡淡的甜。
我仰头看他,眼睛笑得弯弯。
「谢谢。」
他愣了下,勾勾唇角。
我拿起最可爱的紫色小馒头,递给他。
「很好吃,你也吃。」
他嗤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不是小孩儿就不能吃五彩小馒头了吗?
「我也不是小孩儿呀。」
他说:「人小鬼大。」
然后就着我的手,一口吞了下去。
还不够他塞牙缝。
吃完饭,我没事可干。
周海晏换了身衣服扎进工作室画稿了。
他让我去看电视,我摇摇头,表示没兴趣。
他让我去写作业,我摆摆手,表示不太想。
他说,那你去把地拖了。
我说,这个可以有。
他说我八成是发烧发傻了。
「闲不下来就陪我一起工作。」
然后就给我一张画板和笔,让我坐在他边上,一块儿画稿。
他一拿起笔就像变了个人。
投入而又专注,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来他画工很好。
我不行,我天生可能缺点艺术天分。
画半天,画了三个火柴人,其中一个还缺胳膊少腿。
他什么也不说,看着我的画就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拒绝画画,从我做起。
于是第二天,我就老老实实坐他边上写作业了。
我、周阿姨、周海晏,三个人的作息可以说相交但不重合。
我早睡早起,周阿姨早睡晚起,周海晏晚睡早起。
周阿姨有很严重的失眠,所以每天睡前都要吃安眠药,一般上午九点醒来,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
剩下的时间,她喜欢看书,从《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悲惨世界》到《活着》。几乎所有的书她都会翻翻。偶尔也会看一些谍战片,但是看来看去就那几部轮流。她的共情能力很强,常常沉浸其中,默默流泪。
看累了她就会坐在门口,盯着那棵桂花树发呆。晚上九点,她会准时回房休息。
周海晏是纹身师,他的工作时间很自由,一楼右半部分是他工作的地方。他早上六点会准时起床,承包所有的家务活,然后出去锻炼身体,七点半左右拎着早饭回来。上午剩下的时间他会不停地画稿,要么就是整理素材。
下午开始到凌晨会有一些客人过来找他纹身。他的技术应该很好,即使五大三粗的壮汉全程发出杀猪的吼叫,但走的时候也会给他竖大拇指,说下次还找他。
当然,不排除晚上加班到很晚,他白天才会多睡会。
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个闲人,他们说小孩不用干家务活,负责无聊就好。我不喜欢玩电子设备,所以我要么写作业,要么就陪周阿姨一起坐在门口发呆,要么就帮周海晏整理工作台。
我记忆力很好,每个工具摆放的位置和顺序只要看他放一遍,我就会记得。
如果硬要说娱乐的话,那可能是欣赏周海晏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掌背很大,但形状修长,骨节分明,尤其是工作时戴着黑色丁腈手套,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每天吃饭时,他都会问我多了还是少了。
一开始,我还是很难张口说实话,会习惯性撒谎,但让我不敢置信的是,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识破,然后赏我一个脑瓜崩。
就这样一点一点击碎了我的伪装。
他说,你爸妈教的道理全都是狗屁,谁听谁是晚上挨饿睡不着还长不高的蠢蛋。
不当蠢蛋后,我才发现吃饱的感觉真好,就连睡眠都好了不少。
其间,我趁着白天回家过一趟,去拿我的存钱罐。
我爸果然不在家。
邻居说我爸最近走大运了,赢了不少钱,最近天天见不着人影。
哦,那我希望他一直赢钱,这样他就一直想不起来还有个用来撒气的女儿。
12
晚上,我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
不过这次是开心的。
今天周阿姨让我陪她出去逛街,周海晏要跟着,周阿姨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然后,她带我去了一家我从没进去过的女性内衣专卖店。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的内衣可以有那么多种类和颜色,原来青春期的不同阶段要穿不同的内衣,原来内衣空杯是不正常的。
阿姨不厌其烦地带我试了一件又一件,直到挑选出适合我的。
她手把手教我不同内衣怎么正确穿戴,如何反扣肩带。
她说,胸部发育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代表着清清在逐渐成长,抬头挺胸,不要害羞。
她说,如果内衣选得不恰当,很容易造成胸部问题,尤其是副乳。
于是,那天我拥有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和第二件少女内衣,是阿姨送给我的。
可能是她太过细致体贴,以至于店员姐姐感叹,她对女儿真上心。
阿姨没有否认,只是把我搂在怀里。
笑着说:「这么乖的闺女,怎么能不疼?」
周阿姨比妈妈,还要像妈妈。
我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感觉自己快被幸福眩晕了。
以后,我也是有漂亮又舒适的内衣的小孩啦!
内衣!
诶呀!
意识到什么,我噌地从床上坐起。
新内衣还在楼下沙发上!阿姨说要手洗过才能穿的。
我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打算连夜给洗了。
客厅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沙发上的男人半个身子匿在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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