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谷栗踱步到爷奶屋前,双手支撑在窗台上,弯着腰往里看。
宗氏正在纳鞋底,冷不丁冒出个脑袋吓得心一折个,她举起鞋底照着谷栗脑袋上轻轻一拍。
俏声道,“去别处玩,别打扰你爷睡觉。”
轻微的鼾声传出,干瘪的肚子上下浮动,谷老头睡得那个香呀。
看得谷栗心中七个不服八个不愤,敢情他不用去做妾,想睡就能睡。
谷栗活动活动嘴,学着鬼叫颤声声道。
“爷~你~睡~了~么?反~正~我~睡~不~着。”
半梦半醒得谷老头,被这声音吓得寒毛炸立,猛然惊醒,直勾勾对上一双黑眸大眼。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谷栗,大中午不睡觉,你在这鬼叫什么?”
谷栗不惧谷老头怒气,挂上抹温柔笑意,“爷,做糕点卖钱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谷老头一听是这事,翻了个身继续睡。
“爷,咱们要在半个月内还上齐家三两银子。”
谷老头闷声道,“容我再想想。”
还考虑,再考虑黄花菜都凉了,思及至此谷栗心咯噔一下,一股冷意席卷全身,笑容僵在脸上。
“爷,你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做糕点,一直在拖延时间。”
谷老头侧躺的身体微不可察动了下,并没否认谷栗的话。
宗氏望了眼一大一小,放下手中鞋底,起身从炕柜里拿出个匣子,当着谷栗面打开。
七零八落几个铜板连木匣底都没铺满。
“家里总共就这些钱,别说做糕点,就连桐油咱们都买不起。”
谷家家贫,就这几吊钱,个数都在宗氏心里,她省吃俭用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为了你在齐家有帮衬,那三两银子被你爷送给齐家管事了。如今钱花了,你再不嫁,咱家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谷栗喉咙发紧,连带着耳根疼,吐出的字干巴巴的。
“奶..........”谷栗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转身缓慢离开,一时不知该怪谁,怪谷家让她去做妾,怪自己反应慢拖累全家,还是怪命运捉弄人,让她来这封建社会。
可无论怪谁,她都想为自己争取些生机。
谷栗沿着村道往谢家走,她现在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谢忱身上。
只要糕点方子能卖上钱,她还有无数个方子,定能在半个月存够三两银子。
“你们听说了么?谢忱被下大牢了。”
“真的么?”
“真的,我大姨家表哥是捕快,错不了。”
“太好了,谢忱这个瘟神终于被关起来了,我有次从他家路过,腿差点没被打折。”
旁人闻言哈哈大笑,打趣道,“你不是偷看谢寡妇洗澡被揍的么?”
“去去去,长得妖里妖气地,我看一眼怎么了。”
谷栗听后心惊肉跳,怎就被官府收押了,若关个十天半个月,她天不塌了。
谷栗忙拉住说话之人,急得磕磕巴巴,“马大哥,谢忱犯什么事了?”
“哟,我说什么来着,谢忱那小子长得漂亮,连小傻子都惦记。”
说着挡在谷栗身前,嘬嘬如逗弄小狗般,“小傻子,亲哥一下,哥就告诉你。”
谷栗瞬间笑开了花,暗自蓄满力,呲牙,照着马壮脸一口下去。
幸亏对方躲闪及时,否则轻则毁容,重则少块肉。
谷栗失望地摇摇头,做人就要大大方方,既然主动要亲亲就不应该躲,玩不起。
马壮吓得惊魂未定,转身一脚踹向谷栗,却被同行之人拉个踉跄。
踹空了,扯蛋蛋,疼。
他不自然地并拢双腿,“你拉我做什么?”
“你疯了,大腿上疤痕消了?”
仿佛被说到了痛处,马壮嘶了一声,对着谷栗挥着拳头警告道,“以后见我躲远些,否则捶死你。”
挑事人走远,那声呸才脱口而出。
谷栗心里那个气呀,这日子没个过了,骂人都比别人慢半拍。
她顾不得其他,急火火往谢家赶,想知道谢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等她走到时,谢家大门紧闭,敲半天也无人应声。谷栗只得坐在谢家门前,苦等谢家人回来。
日头高挂到日落西山,谢家依旧无人回来。
昏黄的天空逐渐变得暗沉,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
细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谷栗激动地起身没等看清来人,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希望。
“谷栗,该回家了。”
“堂姐,你怎么来了?”
谷穗上前拉住谷栗的手往家走,“你一下午没回家,爷猜你在这让我过来接你。”
夜黑路不好走,谷穗快她半步为其探路,村里静悄悄连鸡鸣狗叫都不曾听见。还有数十米便到谷家院门。
谷穗停住脚步,背对着谷栗闷声道,“中午之事你都看见了。”
“嗯”
“我是真心喜欢二牛的。”
空气静默。
谷栗问出心中疑虑,“李二牛他喜欢你么?”
“当然,我们两情相悦,”谷穗快速接话,高亢的声音被她刻意压低。
“多久了?”
既然两情相悦为何迟迟不去谷家提亲,谷穗来年再不成婚是要拉郎配的,这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三年,我们十四岁便互通心意。”
谷穗转过身,拉起谷栗双手温声道,“你能不和爷奶说么?”
谷栗内心忐忑不安,双手不自觉握紧,“三年,就算相互了解时间也够了,他为何不去提亲。”
晋国成亲期限,女子十七岁,男子二十岁,李二牛是一点不顾谷穗死活。
谷穗垂下头望着脚尖,“他家没钱,凑不齐彩礼。”
“他都没提亲,怎知谷家彩礼多少,堂姐你别被他骗了。”谷栗急地声音不自觉拔高。
吓得谷穗慌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你不了解二牛,他为人憨厚做不出骗我之事,总之你先保密。”
“堂姐,这事不对。”
“好了,别说了。你个傻子懂什么,有时间不若考虑考虑自身。”
谷栗的手被重重甩开,堂姐刺耳的话如尖刀般直直插进她心口,本是一句赌气话,却让谷栗愣在原地。
村里人都叫她傻子,她毫不在意,可堂姐这话着实伤到她了。
直到谷穗进入谷家,她才强压住心中酸涩,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哐当,望着谷穗门环震颤,谷栗默默转身将院门关好。
是呀,她有什么资格管别人,她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主宰。
可那是她堂姐呀,从小喂她吃饭,替她穿衣梳头,有好吃得总会分她一口的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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