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眼神定定的落在那辆停在某栋楼下的救护车上,手指微微曲了曲,木着脸朝那里走过去。
“夭寿哦,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弋㦊开?”
“谁知道呢?这人我从来没见过,说不定不是这个小区的。”
“怎么会呢?群里的消息说的是业主出了事,我看那照片,好像是个女人。”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死在自己买的新房子里,家里人没有意见?”
……
旁观者的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划在霍靖身上,他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直直的走到最前面,有人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硬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警察还没到,但物业已经在小区外面扯开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阻止着好奇的人们靠近。
霍靖抬脚往里走,有人拦住他,跟随在他们身边最开始那个保安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便没人再拦他。
阳光静静的洒在楼道里,霍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走到了姜糯的家,推门而入。
跟照片上毫无二致的风格,霍靖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踏进卧室,床单上是血,地板上也是血,刺红了他的眼,他似乎还能听到女人低低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残留着,如泣如诉。
霍靖高大的身躯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踉跄着狠狠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看着眼前温暖的一切,骤然抬手捂住了眼,似是问话似是自语:“为什么……”
姜糯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像是魔咒,在他脑海里回荡不休。
霍靖那些恨,突然就失去了支撑的动力,他转身下楼,拉过一个保安问道:“2607的业主呢?现在在哪里?”
话一出口,霍靖又是一愣,2607……
是他的生日。
一样接一样的逆转如同蝗虫过境,将他本就慌乱的心,啃噬的空洞一片。
有个保安说道:“我们也不清楚,似乎是来了个医生,将业主抬上了救护车。”
霍靖瞬间明白过来,他带着柳南赶往医院,问陆文彦的去向。
小护士指了指急救室,说道:“陆医生快出来了,您找他有什么事?”
霍靖还没开口,急救室的灯灭了,穿着白大褂的陆文彦走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站定。
不知道为何,陆文彦的声音有些浓重的鼻音,霍靖想,一定是因为戴口罩的缘故。
“你来干什么?帮姜糯收尸吗?”陆文彦行医多年,从未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霍靖愣住,反应过来之后阴沉的开口:“陆医生,说话要有证据。”
陆文彦指了指急救室,声音平淡却又冷漠:“你要证据?这就是。”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急救室的人被推了出来。
女人的脸上被蒙上了白布,垂下来的手上还带着仿若纹身一般的血迹,错落蜿蜒的留在那只素白的手上。
“不可能,她那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舍得去死。”霍靖将眼神挪到别处,嘴里说出讽刺的话。
“自私自利?呵,那你敢不敢揭开那块布看看!”陆文彦身后,响起一个暴戾到了极致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拳狠厉到了极致的拳风,带着来人汹涌的怒意和绝望,狠狠的砸在了霍靖身上!
毕辞怒气冲冲扯着他的领子,身上没了那股阴鸷的气息,眼眶通红,牙关紧咬着指着那床担架上了无生机的女人开口:“霍靖,她身上的血迹未干,她身体的温热还在,你去看,你去看啊!”
霍靖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身体不可自制的一颤,扫开毕辞的手,说道:“你发什么疯,这么晦气的东西,你让我去碰?”
毕辞还想上前,却被陆文彦死死拉住。
“周先生,陈小姐失血过多而亡,你让她妹妹来领人吧。”陆文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底是交织着的冰冷和遗憾。
每一个字都是霍靖熟悉的,可连在一起之后组成的词句,却让他脑海空白了片刻。
失血过多而亡?领人?
笑话!
霍靖眼中透着如寒冰的漠然,一字一顿的开口:“陆医生,这玩笑,并不好笑。”
毕辞吼道:“霍靖,别人都说老子不正常,我看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人,陈云暖那个女人没资格给她收尸,你们都不要,老子要!”
这时,霍靖的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然后接起来,是陈云暖欣喜的声音:“周少,好消息!适合伯母的肾源找到了!”
“我马上过来。”霍靖看了一眼处于狂怒的毕辞,转身就走。
将身后这些事,尽数抛在脑后。
坐在隔音效果极好的劳斯莱斯上,柳南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担心的看了霍靖好几眼,可身后的男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无波无澜。
很快到了顾宅,霍靖走进去,陈云暖满脸笑意的迎上来,她开口道:“周少,我留意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我们等会去医院跟伯母说这个好消息吧!”
她身上那么热烈的喜悦,却让霍靖一阵一阵的反感,但他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好,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上了楼,他戴着耳机,一遍遍听着姜糯的语音。
一遍,又一遍。
曾以为平淡的告白,现在听来,全是惨烈的告别。
带着绝望,和了无生意的话,说的,却依旧是爱他。
霍靖缓缓躺在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流出,划过太阳穴,滑进了他浓密的黑发中。
姜糯,你没有离开我,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不管霍靖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当他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周家继承人。
他带着陈云暖去了医院,走进来的时候,眼神下意识落在了三楼,一触即收。
周母听到自己有了合适的肾源,激动的落下泪来,一边拉着陈云暖说感谢的话,一边拉着霍靖的手说:“儿子,妈妈还能继续陪你,真是太好了。”
霍靖眼里闪出几分柔和,轻声道:“嗯,很好。”
可心里某个地方不经意的传来剧痛,妈妈还陪着他,可姜糯呢?
不能想,一想便控制不住情绪。
这时,周母说道:“起澜,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我看云暖就很不错。”
“伯母,你别这么说!”陈云暖红了一张脸,害羞的低下头。
霍靖眼神动了动,问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这看似宽容实则是拒绝的话让陈云暖心里一冷,她抬起眼来,摇了摇头说道:“周少,我什么都不要,伯母健康就好。”
可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情意绵绵,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起澜,云暖这样的好孩子,你哪里不满意了?”周母眉头一皱,直接问道。
霍靖站起身,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妈,我有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第十四章 买回周家
霍靖转身出了病房,而病房里的两个人,瞬间陷入了一种无言的尴尬中。
过了好半晌,周母才回过神来,对着一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陈云暖说道:“你看我住院,连起澜的事情都了解的不多,你别怪阿姨啊。”
陈云暖放在一边的手心,都多出了几个月牙印,闻言勉强的笑了笑:“怎么会,阿姨别这么说。”
何况是住在医院的陈母,就连她跟在霍靖身边,也没见他跟哪个女人交好过!这个以结婚为前提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霍靖走出病房,脚步突然轻快了起来,他拨通柳南的电话,说道:“把周家的老宅买下来。”
挂了电话,霍靖的眼神看上去清明了几分,他拿着手机,手指微动,将姜糯的头像,置顶。
周母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霍靖这几天日夜不休的陪着她,陈云暖也在作陪,只是压根就没找到一个跟霍靖单独说话的机会。
陈云暖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女人突破了她的重重防备近了霍靖的身,最后只能心事重重的陪着笑脸,围绕在这两母子身边。
手术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周母打了麻醉,被推进了急救室,霍靖站在走廊上,耐心的等待着。
陈云暖站在他身边,本想跟他开口说两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霍靖神色如常的样子,竟隐隐间觉得有些畏惧。
手术进行了将近七个小时,当周母出来的时候,医生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取下口罩说道:“手术成功,接下来,只要静养就行。”
霍靖点了点头,又在医院陪了周母几天,直到周母出院,他将一切安排好,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周家老宅。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霍靖心情极为不错,曾经的他,便是这样等着姜糯出来,有时候等的久一点,有时候等的不久,但不管怎么样,他看到姜糯的那一刻,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
霍靖笑了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说起来,他在没有被周家找回去的时候,周家的大门,他从未踏进过,在姜糯的父母不知道他的存在之前,女孩提起过,让他渐渐父母。
那时,他忍下心中的渐渐生出的不安对满眼都是她的女孩说:“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踏进周家的大门,那时候,一定是以你的新郎的身份。”
霍靖想,现在,该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柳南找了个周家原先的老人,虽然不知道周总这吩咐是什么意思,但他向来办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张林芳没想到,有一天她还有回到周家的日子,本以为是周家东山再起,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带她来的那姓柳的小伙子介绍道:“我们周总把周家老宅买下来了,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薪资这块,不会亏待你的。”
张林芳年过半百,闻言就是一愣,随即有些局促不安的开口说道:“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吗?”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合上手中的书籍,侧头看过来,张林芳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想了半天,突然瞪大了眼:“你…你是大小姐的……”
后面的话,到底没再说下去,她在周家这么多年,姜糯和霍靖这档子事,她是全程见过的。
张林芳闭上嘴巴,不再出声。
霍靖饶有兴致的问道:“阿姨见过我?”
第十五章 参与曾经
张林芳抬头,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霍靖对她抱有善意,便没那么不安了,开口说道:“我原来,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保姆。”
霍靖了然,豪门大宅里,父母和子女关系向来淡薄,像周家这样家大业大的,更是没什么时间陪伴孩子,这个时候保姆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霍靖给了柳南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说道:“阿姨,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带我在这座院子里,熟悉姜糯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姜糯的过去,他参与的极少,了解的也不多,只希望,现在不算晚。
张林芳点了点头,但又纳闷的问道:“那大小姐去了哪儿?”
柳南心里一紧,而后听到霍靖说:“她啊,在等着我去娶她呢。”
这一瞬间,霍靖神色柔和且柔软,可柳南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周总他,这是怎么了?
可是霍靖并没有给他探寻的机会,把张林芳留下来之后,便打发他走了。
周氏现在基本稳定下来,需要霍靖出面的大事已经不多,就算他不在,也能自如运转下去。
柳南走出周家,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了想,翻到手机上的某个号码拨了过去。
将情况说明之后,柳南挂了电话,神色已经十分凝重,再次看了一眼周家,他驱车离开。
霍靖跟着张林芳来到姜糯的房间里,看着这个房间,不由自主的皱眉问道:“这是姜糯的房间吗?”
张林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叹了口气说道:“是的,这就是大小姐的房间,大小姐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董事长和夫人,更喜欢二小姐一点。”
霍靖脸色微冷,但弋㦊也没说什么,跟张林芳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自己在这个房间坐坐。”
姜糯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连着衣柜的桌子,一片书柜,便没有其他的了,简单但也很整齐。
周家出了事,产业被瓜分的差不多,但老宅因为年岁太久,倒是还没出手,里面的东西也没有被搬走,当然,一些值钱的古董,早就被银行的拿去抵押了。
霍靖走到姜糯床上坐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这间房子主人的气息,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语音:“姜糯,等你回来,我们把周家重新修整一番,你的房间很小,放不下我的东西。”
发出去之后,霍靖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把手机放在了一边,他躺了下去,盖上被子慢慢睡了过去。
另一边,柳南坐在一间纯白的办公室里,看着对面的男人问道:“你确定周总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男人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的专业性,可以另请高明,我没见过你口中的周总,但根据你的描述,应该是臆想症的一种。”
柳南塌下肩膀,他想不通,周总不是很讨厌那个女人么?为什么得知她的死讯之后,竟然会出现臆想症这样的状况?
那不是精神病的一种吗?
想到这种可能带来的动荡,柳南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这种病,要怎么治?”他认真的问道。
“要么,心病还须心药医,找到源头,对症下药,要么,就只能住院观察,再定下治疗方案。”
柳南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决定,他动身离开,思考再三,还是回了周家。
偌大的宅院里,没有丝毫动静,柳南走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到。
张林芳一脸警惕的走出来,见是他,这才放下心来打了个招呼:“柳先生。”
柳南问道:“周总呢?”
张林芳指了指楼上,说道:“吃了饭之后,就呆在大小姐的房间里没出来过。”
柳南说了句知道了,抬脚往楼上走去,有一间房门虚掩着,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霍靖的声音:“姜糯,你说,我们的婚期定在几月份比较好?”
柳南浑身汗毛一炸,下意识屏住呼吸往房间里看去,却看到霍靖拿着手机说着话,一条条发送消息的提示十分刺耳。
看着霍靖自若的背影,柳南知道,事情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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