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彬儋在原地矗立了许久，直到问春拿着披风来了，才转身回院子。
他心里算着账。
这是第几次被沈见羽抛下了呢？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人在刀剑中互相扶持，谁也不愿意舍下谁的决心。
问春看着楚彬儋低落的表情，于心不忍：“驸马……”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当房间陷入沉寂，楚彬儋倚在榻上，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身心俱疲。
他太累了，以至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恍惚中，楚彬儋只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呼唤伴着光从背后传来。
“爹爹！”
他瞳孔一紧，猛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正朝自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
当看到那酷似沈见羽的眉眼和自己的嘴巴，楚彬儋泪一下涌了上来：“阿缪？”
是阿缪，是他的阿缪！
楚彬儋朝着孩子跑去，但就在他靠近时，孩子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身后又传来爹娘久违的关心。
“彬儋，你过得不开心，爹娘在九泉下也难过啊。”
楚彬儋堪堪转身，只见爹娘双双站在面前，还是他记忆中那样慈祥。
“爹，娘……”他的眼泪大颗砸落，好似要将梦境都烫穿。
他好想爹娘，想阿缪。
他好想自己永远在梦里，永远陪着他们……
天渐黑，风声簌簌。
沈见羽一进房间，就看见楚彬儋合衣在榻上缩成了一团。
刹那间，她本郁结在心的怒火顿时被浇灭。
她皱眉解下披风盖在楚彬儋身上，却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
沈见羽心头一紧，下意识帮他擦去眼泪。
触碰到的一瞬间，楚彬儋被惊醒，他眼中惊惶未褪，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女人。
“做噩梦了？”沈见羽轻声问。
楚彬儋坐起身，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句话直接让气氛沉重了几分。
沈见羽看着楚彬儋脸上的抗拒，有些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她安慰似的，带着强硬紧紧攥住他的手：“彬儋，我当时是太着急才会对你吼，对不起。”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发誓，这辈子除了阿澈，不会再有其他人介入我们了，我们还是能像从前那样恩爱。”
听着这些话，楚彬儋死寂的心又冷又痛。
他看着眼巴巴的沈见羽，声音嘶哑：“恩爱吗……可我现在情愿当初你战死沙场，我情愿枯守一辈子。”
楚彬儋的声音不大，却像古钟在沈见羽耳畔敲响，内心翻江倒海。
她看着眼前人眸中的漠然，有种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慌张。
“彬儋……”
楚彬儋没有再说话，把披风还给她便下榻上床躺下。
沈见羽也没走，只出神地看着他。
直到小厮来传话说季阿澈又哭了，她才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离开。
……
几天后，龙华寺。
楚彬儋跪在佛前，将这些年自己写给九泉下的爹娘的家书，和超好的经书一并烧掉。
家书里写的都是他和沈见羽一路走来的不易和恩爱。
他原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故乡，就把它们烧给父母，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跳耀的火光映照着楚彬儋沉静的脸庞，他双手合十，叩拜佛祖。
“我曾爱过她，如今我不再爱，我曾恨过她，如今我不再恨，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
“我佛慈悲，愿弟子余生自由，永离红尘苦海。”
离开龙华寺，许久没听见的鸟鸣让楚彬儋心神一顿。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寺门前那原本干枯的垂柳发了新芽。
春天到了，他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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