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月落,天色渐明。
姜亦依早早地起床,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只等大理寺少卿派人前来接她。
“爹爹。”姜小渊匆匆跑进房间,面色怪异,“有个怪叔叔私闯民宅!”
姜小渊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进来,姜亦依担心他受伤,伸手把他拦住。
“好好说,怎么了?”姜亦依把他松开,见他跑的急连连喘气,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有个怪叔叔,刚刚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姜小渊满脸都是一言难尽,小声说道,“虽然看上去很有钱,但是长的也太丑了。”
???
姜亦依可不相信,这院子里布满了夙苍墨的人,竟然还能让人闯进来?
不过姜小渊的神情也不想作假,姜亦依一时间心生动摇,难不成夙苍墨的人也如他一般不靠谱?
这个念头只出来一瞬,便被她抛之脑后。
那帮人若是不靠谱,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般想着,姜亦依便不觉得是件大事,但是姜小渊面露焦急,拽着姜亦依就往外面走,“爹爹,你快些,小识刚刚被怪叔叔扣下了!”
姜亦依一头雾水,任凭姜小渊将她拽出去。
刚刚踏出房门,便见入目之处,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夙遥识则乖巧的坐在他对面,看起来丝毫不敢动弹。
同姜小渊说的不错,这人不但私闯民宅,且当这里是自己家中一般随意。
那缓缓升腾的热气不是热茶又是什么?
只是这个背影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夙遥识一眼便看见两人,正准备同他们打招呼,却见姜小渊食指竖在唇前,朝他挤眉弄眼。
一时间,夙遥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两人逐渐靠近,男子却依旧悠哉悠哉的品茶,似是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
距离男子两米处,姜小渊扯了扯姜亦依的衣袖,低声催促:“爹爹,你快将他赶出去,你看小识都被欺负的不敢动弹了。”
姜亦依扯了扯唇角,轻拍姜小渊的头顶,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问询:“这位公子,为何莫名闯入我这院中?可是有事相谈?”
茶杯轻触石桌的声音响起,男子轻笑一声,微抬下巴,声音嘶哑:“江先生平日里见客,便是在客人身后与之交谈?”
事还挺多!
姜亦依被这人勾起兴趣,牵着姜亦依绕到男子对面,在夙遥识身旁坐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难怪姜小渊方才的神色怪异,这换成谁也会被丑到。
眼前的男子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眉毛又粗又黑,若是留个络腮胡,便是和张飞李逵别无二样。
姜亦依顿时感到一言难尽,她嘴角微微抽搐:“敢问阁下是何人?在下似乎并未同您见过面。”
男子并未答话,倒是一旁的夙遥识欲言又止,视线不时的在男子与姜亦依的身上打转。
“小识,你怎么了?”姜小渊察觉到夙遥识的异样,他凑了过去,低声询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夙遥识紧紧抿唇,随后缓缓点头。
闻言,姜小渊双眼瞪得溜圆,下巴都险些合不上,“小识,这该不会是你亲戚吧?”
这话一出,夙遥识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虽然不是以貌取人者,但是这黑不溜秋的模样实在是太丑了,他实在是不想解释。
男子不说话,姜亦依也按兵不动,偌大的院子只能听得姜小渊的小声嘀咕。
片刻,只听男子轻叹一声,声音刹那间由难听嘶哑转变为低沉慵懒:“同行近三个月,江先生竟然未曾识得苏某,实在是令人心中怅惘。”
这声音......
姜亦依下意识双手握拳,眼前这黑不溜秋的男子竟是夙苍墨。
任凭姜亦依怎么猜,都想不到夙苍墨竟然会自降身份扮丑,而且还是丑的不忍直视的程度。
一旁的姜小渊亦是瞪大双眼,眸中充斥着明晃晃的震惊。
她双眸微瞠,面色不免有些许扭曲,“苏大人真是好兴致。”
鲜少见到姜亦依这副模样,夙苍墨兴趣盎然:“江先生难道不觉得苏某这个装扮很是成功吗?”
成功是成功,但是真的有必要吗?
这暴君果真令人刮目相看,为了不引起大理寺少卿的怀疑,竟然做出了这般大的牺牲。
就算左相前来,恐怕也想不到眼前这丑的发指的人竟然是当今陛下。
姜亦依不忍直视,不着痕迹的转移视线,敷衍的应道:“确实成功,大人觉得合适便好。”
“自然是合适的。”夙苍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漫不经心的拨弄茶杯盖,“苏某今日的身份可是江先生的哥哥。”
姜亦依:“????”
严重怀疑这狗男人在内涵他!
姜小渊更是不依,他坐直身子,朝夙苍墨呛声:“叔叔,我和爹爹才没有那么丑。”
夙苍墨眉毛微挑,视线在姜小渊的身上来回打转,看的小家伙身子绷直。
片刻之后,夙苍墨才移开视线,语气淡然:“在苏某看来,并无差别。”
姜小渊眉毛皱在一起,转身回屋去照镜子。
姜亦依也不愿承认这件事,她即便黑,却也没有黑成非洲人那般。
这暴君怕是往脸上涂了不少的煤,一眼看过去着实令人感到辣眼睛。
姜亦依淡淡看了夙苍墨一眼,赶忙垂下眼睑,“您......确定以这幅面目见人?”
“苏某既然已经如此装扮,定然不会辜负画师这绝妙的手法。”夙苍墨轻抿一口茶,微微挑眉,“今日江先生可得改个称呼,莫要被大理寺少卿看出破绽。”
姜亦依只能应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大哥。”
这狗男人,明摆着在占她便宜。
姜亦依面色微沉,一时间不想开口讲话。
正当院子里一片寂静之时,昨日的小厮出现在院外,恭敬地唤道:“江先生。”
“稍等片刻。”姜亦依赶忙起身,回屋提着箱子出来,顺便把皱巴着脸的姜小渊也牵出来。
路过石桌时,夙苍墨慵懒起身,抬手轻拂衣袖,不急不缓的迈步跟上。
夙遥识则目送几人离去。
见多了一人,小厮好奇的抬头望去,触及夙苍墨的面容,瞬间神色怪异的垂头。
本以为江先生和他家的小公子就足够黑了,怎么还有个更黑的。
小厮不敢多言,亦不敢多看,生怕惹来祸端。
宅子外头停了一辆马车,小厮恭敬地掀开帘子,同姜亦依解释:“江先生,大人派小的将您直接送至大理寺,先生请上车。”
这还是姜亦依第一次听说将棺椁带入大理寺,转念一想,大抵大理寺少卿担心旁的地方不安全。
姜亦依将姜小渊送上马车,正欲抬脚上去,忽的想到身侧还有个夙苍墨,她脚步不上不下,转头无声问询。
“上去便是。”夙苍墨面色如常,微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姜亦依本就是象征性的询问一番,得到应允,她二话不说便踩了上去。
直到三人全部进入马车,小厮将帘子放下,对他二人方才的行为颇为不解。
小厮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驾驶马车。
大理寺的位置偏远,处于京城的边角处。
姜亦依在车厢内格外的不自在,她不着痕迹的抬起袖子,遮掩住下半张脸,鼻尖微动,一丝别的味道都没有。
今日醒来便忙着准备开棺验尸所需要的东西,倒是忘了夙苍墨也会到场,一时间竟然忘记喷香精。
碍于夙苍墨的身份,便让他坐在了正中间,而姜亦依与姜小渊则在两侧面对面坐着。
如此一来,她便是存心想和夙苍墨隔开,也没有法子。
姜亦依轻叹一声气,却被夙苍墨察觉,他眉毛微挑:“江先生可是在为开棺验尸发愁?”
猝不及防被提问,姜亦依眼皮一跳,顺势应道:“说不上发愁,但的确紧张。”
“江先生竟然也有紧张的时候。”夙苍墨饶有兴趣的看向姜亦依,她这神情分明不是紧张的样子。
多说多错,姜亦依不愿同夙苍墨多加交流,故一笑而过。
姜小渊时不时地看向姜亦依,瞄着夙苍墨,愈发的觉得娘亲可怜。
娘亲为什么偏偏惹上了这么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还胆大包天的逃之夭夭,被通缉六年便罢了,如今还得带着他一起办案。
人生真是艰难。
姜小渊也忍不住叹息。
父子俩坐在夙苍墨两边,一个刚刚叹完气,另一个便接上。
夙苍墨慵懒的靠在车厢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二人。
从城南到城北,马车总算停下。
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江先生,大理寺已到。”
姜亦依端坐着不动,视线落在夙苍墨身上,做出一个“请”的姿态:“大人,您先下车。”
哪知夙苍墨根本没有起身的打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姜亦依:“江先生可是忘了方才讨论的事?”
姜亦依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对面的姜小渊朝她眨眼,嘴唇微动,她才恍然大悟,皮笑肉不笑:“大哥,您先下车。”
夙苍墨收回视线,弯身出了马车,经过姜亦依时缓缓开口:“江先生待会儿可莫要露馅。”
姜亦依:“......”
这人占便宜占上瘾了。
“爹爹,那我待会儿应当喊他什么?”姜小渊凑到姜亦依身边,眸光流转,“喊他大伯?”
姜亦依应了一声,率先跳下马车,转身将姜小渊抱下来,猝不及防听到小家伙嘟囔:“可是他那么丑,我待会儿会不会被嘲笑?”
脑回路着实清奇。
姜亦依哑然失笑,给他整理衣裳:“反正也不是真的。”
饶是如此,姜小渊依旧不高兴,小嘴撅起,看着都可以挂酱油壶了。
小厮将三人领进大理寺,里头侍卫和官员人来人往,氛围严肃。
姜小渊还未曾来过这般大的“衙门”,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忍不住赞叹一声:“真不错,日后我也要进这里头来办案。”
姜亦依微微挑眉,正准备接话。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夙苍墨睨了姜小渊一眼,语气淡然:“若是想进这里头,不仅得通过考试,且还需常年待在京城。”
考试不在话下,常年待在京城便是最大的拦路虎。
姜小渊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保住小命,他连连摇头:“那我不进这里了,四海为家也挺好。”
夙苍墨眸中划过一道暗光,对江一一和姜小渊的反应更是感兴趣。
这京城究竟有什么值得忌惮的,竟然死活都不愿意在这里长待。
三人心思各异,一路跟随着小厮进入后方的一个小院,院子中央摆放着五具棺椁。。
大理寺少卿与其余四家受害者已经全部到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侍卫以及......三名仵作。
姜亦依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随即落在大理寺少卿的身上,同他行了一礼。
“江先生。”大理寺少卿点头示意,视线落在姜亦依身旁的男子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我大哥,名为江大。”姜亦依随口胡诌了个名字,“这些年他挂念着此事,在下便将他也带来了,望少卿大人莫要怪罪。”
大理寺少卿面色不变,同她客套:“既是江先生的兄长,本官自是不会介意。”
更何况他还寻了几个仵作来此,万万没有理由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从而耽搁了大事。
人全部到齐,便可以开棺验尸。
姜亦依打开工具箱,给姜小渊戴上口罩,随后才开始全副武装。
一旁候着的三个仵作见着这操作实在是震惊,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人脸上和手上戴着的东西。
三人对视几眼,无不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花里胡哨”四个大字,他们着实不愿意相信这个年轻的仵作能从几具骨架中查出东西。
大理寺少卿犹豫一瞬,同姜亦依商议:“江先生,这三人乃是京城最有名气的三名仵作,今日将他们唤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们观摩一番,结束之后再核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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