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路倾北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已经被送进县医院了,你赶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拿着听筒的手在打颤,顾不得给厂里请假,她匆忙赶去县医院。
三个小时后,她奔进医院病房。
只见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路倾北呼吸猛然一窒,踉跄跑到床边:“外婆!”
一旁村支书面色凝重:“医生说老太太伤到脑袋,这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得去首都。”
说着,他忍不住问:“你跟青柠到底咋了?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你们不会真的要离了吧?”
路倾北一哽,说不出一个字。
恍然间,脑海回想起陆母几天前撂下的话——
【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青柠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紧缩的心渐渐沉进冰窖,冷痛刺骨。
原来,还是自己连累的外婆……
看着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脸颊,花白的头发,路倾北泛红的双眼浮起挣扎。
一直以为,只要她好好改正,就能摆脱上辈子的结局,她就能和顾糯糯好好的,奶奶也能好好的……
可这两件是如果相悖呢?
她垂下眸,极力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时,护士来催促交住院费和治疗费,路倾北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拜托村支书先照顾外婆。
赶回部队时,天已经亮了。0
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纪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陆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路倾北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顾糯糯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路倾北,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路倾北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顾糯糯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青柠,这……”
话没说完,就被顾糯糯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路倾北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顾糯糯,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顾糯糯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路倾北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顾糯糯,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路倾北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路倾北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顾糯糯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路倾北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青柠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路倾北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路倾北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路倾北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顾糯糯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路倾北,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路倾北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路倾北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路倾北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路倾北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路倾北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路倾北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青柠,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路倾北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路倾北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路倾北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路倾北眼眶酸涩。
再见了,顾糯糯。
晚上十点。
一辆军绿大卡停在部队外,身穿迷彩服的顾糯糯匆匆下车,大步往家属院去。
风越来越大,他的心忽然乱了几分。
之前虽然嘴上说着让路倾北吃吃苦头,但只是场面话。
他越冷漠,上级碍于人情也会帮着说好话,以后,她在家属院的日子才更好过……
跟营长谈完话后,他就去了公安局,但路上突然接到任务,只能把接路倾北的事先搁置,没想到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现在,她应该回家了吧?
顾糯糯从怀里拿出支新的派克钢笔,摩挲间,一会儿想起路倾北拨弄算盘时的认真模样,一会儿又是她被公安带走时的惶恐……
污蔑她盗窃,确实吓到了她。
顾糯糯收起钢笔,有些踌躇。
只送支钢笔道歉,她会接受吗?
她一向听外婆的话,不如过两天把老人接过来陪陪她……
这么想着,顾糯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上楼,就见自家门半敞着,灯光从里照着走廊。
路倾北特地开着灯等他?
从前她也这样等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顾糯糯心头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正了正衣服,正要推开门,却听见陆母和吴英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娘,您可真聪明,跟纪老太说青柠哥要离婚,让她来找路倾北时被车撞,路倾北果然吓得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早知道动那老太婆就能让路倾北离婚,我也用不着把纪伟找来闹事,还让二流子故意谣传勾引她,让这俩人去找路倾北麻烦,可费了我不少钱!”
顾糯糯紧缩的瞳孔颤了颤,怒火几乎在瞬间淹没了理智。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
陆母和吴英玉一惊,错愕转头。
只见顾糯糯站在门口,黑眸阴鸷,整个人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气息。
陆母强作镇定,试图安抚:“你听妈解释,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路倾北那种货色只会拖累……”
“够了!”
失望、愤怒和懊悔揪着心,顾糯糯握紧拳的手骨节都泛了白:“无论路倾北怎么样,她已经是我结了婚的妻子,这辈子,我也只会有路倾北一个老婆!”
说着,转身就要去找路倾北。
陆母气性也上来了,这么多年以来,顾糯糯头回这么跟自己说话,还是为了一个她从来看不上的女人!
她直接把一份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扔出来:“你不用找了,这离婚报告路倾北已经签了字,她早带着那老太婆远走高飞!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第11章
陆母的话重重砸在顾糯糯心头。
看着被扔到怀里的离婚申请报告,脑海中路倾北的音容笑貌刺的心骤然缩紧。
见顾糯糯怔站在原地,吴英玉故作温柔,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青柠哥,是路倾北自己要走的,你怎么能因为她跟自己的妈置气呢?”
陆母立刻帮腔:“你听听,英玉多善解人意,当年你娶的要是她,我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多心思,现在路倾北走了,大家皆大欢喜,你跟英玉趁早把事儿办了!”
“大娘……”吴英玉娇嗔的红了脸。
‘嘶’!
顾糯糯像是没听见,冷着脸撕碎了手里离婚申请报告。
陆母当即急了,捡起碎片恨不得拼在一块:“你这是干什么啊!”
吴英玉也怔住,只觉掌心一空,被面前男人寒冽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
“我再说一次,我顾糯糯这辈子,只有也只认路倾北一个老婆!”
扔下这句话,顾糯糯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柠哥!”
吴英玉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他不是很讨厌路倾北吗?为什么现在又非她不要了?
原以为路倾北走了,自己就能跟顾糯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6
听着陆母的抱怨,吴英玉脸上闪过抹不耐烦,却也没说什么。
雪越下越大,铺满了整条路。
顾糯糯朝门口的军绿吉普奔去,向来沉稳的心越来越乱。
他做梦都没想到,路倾北连招呼都不打就递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当初结婚是她起的头,难道离婚也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紧咬着后槽牙,铁了心要把人抓回来!
刚拉开车门,杨排长匆匆跑过来,敬了个礼后将一分封的严严实实的文件交过去:“连长,从京北军区发来的急件!”
顾糯糯接过一看,是司令员的密令。
细细扫量几遍,他眉头越拧越紧,眼神瞬变:“紧急集合!”
“是!”
望向漆黑的远方,顾糯糯捏紧了拳。
只能完成任务后再去找路倾北了,但愿在那之后,她还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两个月后。
首都中心医院。
路倾北抱着饭盒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外婆正眯着眼,勾着快要完工的毛衣。
“外婆。”她连忙走过去,放下饭盒接过棒针和毛线,“医生虽然说您恢复的不错,但也不能太累,您就好好休息吧。”
外婆笑了笑:“勾件毛衣也不是什么累活儿,倒是我耽误了,冬天都快过了,给囡囡的毛衣还没勾好。”
路倾北心头一暖,打开饭盒细心的给她喂着饭:“天还冷,再晚都能穿。”
话落,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若初,奶奶。”
回头望去,一身驼色大衣的徐墨拎着一兜苹果走进来。
路倾北连忙起身:“徐大哥,你怎么来了?”
两月前,她带着外婆来到首都,通过医生介绍认识了开服装厂的徐墨,在厂里干了会计。
徐墨看起来斯文,但当初也是在岭南军区当兵的,退役后才回到首都做起了生意。
因为他退役军人的身份,又曾跟顾糯糯一个军区,路倾北对他也是很信任。
徐墨放下苹果:“听说奶奶好了些,我过来看看。”
顿了顿,他突然问:“若初,你认识一个叫顾糯糯的军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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