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沉浸在“工作证”的高大上中，没有再问。
“啥时候回来？不是偷懒去了吧？”封老头倒是问了一句。
“半上午就能回来。”
其他人都满意了，不是偷懒就行。
三四家子在一个锅里吃饭，哪是那么容易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谁多干了少干了，多吃了少吃了，都是大事。
封老三家本来劳动力就少，再偷懒，那他们可是要生气了，把这一家子分出去！
封大贵8点多钟就回来了，“早市”一般在五六点，天刚亮的时候。他没吃早饭，能三个小时就赶回来，都是激动的。
封华说的都是真的！他的两斤土豆卖了2块5毛钱！因为现在没人卖土豆，而土豆又是个抗饿的，竟然比其他蔬菜都贵。
他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悔，自己卖少了，看买家那副捡便宜的表情，没准3块钱都能卖出去！
下次的，下次的。
封大贵回到家里，刘小丽正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看见封大贵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刘小丽的心砰砰乱跳，她的房子！
“唉呀妈呀，累死我了，快给我找点吃的！”封大贵进屋就喊道。
刘小丽赶紧把给他留出来的早饭端上来。
“这清汤寡水的，把你的牛肉干拿过来点。”封大贵看见清可见底的米汤和硬如石头的窝窝头非常不满意。
刘小丽顿了一下，也不敢不去，磨磨蹭蹭地拿了两条牛肉干回来。
封大贵有些不满意，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钱了，有钱就能买肉了，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想到这里，封大贵从兜里掏出2块5毛钱，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刘小丽高兴地拿起来，数了好几遍才仔细地收好。她们家终于有存款了！看着得来如此容易的2块5毛钱，想起丢失的那20来块钱，刘小丽的心终于不那么疼了。
“当家的，以后咋办啊？”刘小丽问道。
“什么咋办？当然是继续偷偷卖菜啊。”
“卖啥？咱家后院土豆统共就2垄，都拔出来总得死几棵秧子，到时候咱妈肯定会发现，其他蔬菜又都是有数的，咋卖？”
封大贵皱皱眉，之前光顾着激动了，这个问题还没仔细想过。
“怎么？你有啥好办法？”封大贵看着刘小丽问道。
“要不，咱把这个事告诉家里吧。”刘小丽道。
“啥？”封大贵对这个建议大吃一惊，他媳妇什么时候是这么大方无私的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把这事告诉了家里，爸妈自己就会去卖菜，到时候家里就有钱盖房子了，钱多没准就能盖两座新房子，我们岂不是也有房子住了？新的捞不着，旧的也行啊！”
封大贵沉思了半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封大贵抬头看看低矮阴暗的屋子，心里也是一阵来气，他比其他两个兄弟更迫切地想要一座房子，哪怕是旧的，但是只要是正经房子就行。
他受够了这个阴暗潮湿，比仓房强不了多少的偏厦了！
但是靠着他偷自家园子里的菜卖，是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的。园子就这么大，他妈看的还紧，他顶多能偷出几条烟几瓶酒来，偷不出一座房子。
“行，就这么定了！”封大贵说完就躺在炕上休息了，没打算上工。这一上午，可累死他了。而等到中午人回来，他只要把这个好消息一说，没人会怪他偷个懒。
果然如此，封家人一上午没看见封大贵出现，都非常生气，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麻烦。
“爸妈，我有件事要说。”封大贵一脸严肃道。
封家人心里都是一顿，以为是城里的封华有什么事。
“我今天去给老三送东西，听她说了一件事，说黑市上的蔬菜1块钱一斤！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打听了一下，还真是！”封大贵说道。
他没敢说自己偷挖了两斤土豆卖，说了就得挨骂，这么好的消息也抵不了一顿骂，骂完了还得把钱收回去。
那他这一上午岂不是白挨累了？
他也不怕露馅，土豆还没到开挖的季节，封老太太是舍不得挖出来的，等她挖的时候，痕迹早掩盖没了。
“啥？”封家人一听1块钱1斤，好多人齐声问道。
封大贵连连保证这是他亲眼所见，其他人尤不能相信。
“一会摘点西红柿，你去‘晚市’卖了试试。”封老头对大儿子说道。
封大有激动地点点头。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封老太太饭也不吃了，起身去摘西红柿。这个东西压秤，又不易储存，不能留着过冬，卖它最合适。
下午，封老头去给封大有请假。
梁青山很不满意，上午封大贵没来，下午封大有不来，这封家人是想上天啊！
梁青山不准假。
“大队长，你就行行好，我家大有已经躺炕上下不来了~~”封老太太开始哭，她也是豁出去了，为了房子为了钱，连亲儿子都能咒。
梁青山听她这么说，真的以为封大有不行了，赶紧准了假。真把人累死了，他也没好。
这天晚上，封家所有人吃过晚饭都没回屋睡觉，虽然已经累的不行了，但还是都挤在封老太太屋里，硬挺着，等着封大有回来。
9点多，封大有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上的背筐已经全空了，封家所有人都激动了。走之前封老头已经交代了，如果像往年一样几分钱一斤，不许卖，拿回来自己家吃。
“卖了多少钱？”封老头第一个问道。
“...9块5，最后剩下几个压烂了，人家非要降价，我也就便宜卖了。”封大有说道，把一包钱递给封老头。
封老头也顾不上那5毛钱是真的便宜了还是封大有自己留下了，接过包把钱往炕上一倒，亲自数钱。
9块5，一分不少。
屋子里很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封家人似乎看到一座座房子拔地而起~~
“爸！我们什么时候盖房子？”封大有忍不住问道。
“别出声，我想想。”封老头道。
“还想啥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比往年贵几十一百倍呢！过了这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店了！”封大有急道。
他家封金都19了！封银也17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两年没说亲，一是年成不好，二就是没地方住。就是想让新娘子挤一张炕上，都挤不下了。
他是封家最迫切想要房子的人。
第201章 全民偷菜
封老头最后想了半宿，决定卖！全卖！真的是活了一辈子了也没见过1块钱一斤的菜价。
现在黄金也只有2块钱1克，1块钱一斤的菜价就可以想象有多么惊人。
卖了这一园子菜，他们家就能盖得起砖房！那可是砖房！一个村子也找不出两三座来。
封大有因为“病得下不来炕”，连续几天没上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赶早市，几天下来，人瘦的都要脱相了，但是精神却出奇的好。
封家所有大人精神状态都特别好。
除了封老头和封大有，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也能估计出个大概。他们家现在大概能有七八百块钱了，加上原来的家底，就是1000块！
“爸，咱们什么时候盖房子？”这天，封大有又问道。
园子里的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没熟的，而且多少也得留着点自己家吃。本来粮食就不多，再一口菜不吃，房子就是盖好了，估计也没人住了......都饿死了。
封老头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天晚上把三个儿子叫到一起，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分家。
所有人都是一愣，众人本来以为是商量盖房子的事，没想到直接变成了分家。
也是，老大的房子盖好了，老头老太就得跟过去住，现在不跟过去，就默认不让老大养老了，那怎么行？
跟过去，这家不分也是分了。
三个儿子、媳妇心里都有些激动忐忑，不知道这家到底怎么分？虽然每家心里都有几分猜测，但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咱家现在正好有1000块钱。”封老头说了句开场白。
封大有的眼神一闪，按他的估算，应该是1100多......他爸这是自己密下了100.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连个表情都没敢变。
其他两个儿子一听说家里有这么多钱，心里都是一阵激动。1000块啊，他们做梦都没想过家里会有这么多钱！
“我和你妈以后跟着老大住。”封老头说了第二个关键问题。
众人都不意外，封老头选择跟别人住才意外。
“这一千块钱，我和你妈留下200养老。”封老头第三句话一出，几个儿子媳妇都瞪大了眼。
200？这么少？？按封老头的为人，他们以为会是800呢！就不是800也是500。
“老大家儿子多，还要加上我们老两口，就给他500块盖房子，剩下的300给老二家，家里现在这个旧房子，就给老三了。至于家当，各家屋里的就是各家的，公用的平分。”封老头一口气说完。
一屋子没人吱声。都在分析着利弊。
按理说，封老头这个家分的还算公平，虽然没有一碗水端平，但是也没太过分。
老大养老，儿子又多，得盖个大房子，多分200块是应该的，老二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老三一家，一分钱没分到，还分了个住了很多年的旧房子，有些不公平。
封大贵和刘小丽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为什么不给他们300块钱出去盖个新房子？
两人心里有点不平衡，但是谁都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分法。谁让他家儿子少，没底气呢！这要是一年前没生儿子的时候分家，封老头连旧房子都不分给他们，他们都不敢说个不字。
事情就这么定了，封老头第二天就找了梁青山和大队的会计，小队长一起到家来，签了分家书。
分家书上虽然没写每家分的具体钱数，但是老大老二分出去，房子单独分给老三，这就很诡异了。
要么封老头疯了，把老大和老二净身出户了，要么就是，另外两家出去盖房子。
谁都不傻，一时间封家全村瞩目，都在猜测他家这钱是哪来的，是之前的家底隐瞒不说，还是最近发了财。
很多脑子活的人都联想到了马家，马老太太这几天看着也正常了，没疯没傻，那当初那100块钱，又值得商拓了。
梁青山更不傻，他去蔡家找到了封华。封华白天不在家，但是一早一晚都回蔡家住，并不是村里人以为的住在城里，全村只有梁青山一个人知道。
“你爷爷把家分了的事你知道了吧？”梁青山开门见山地问道。
封华点点头，她一直关注着呢，就怕出什么意外，封老头脑抽了现在就选择她爸养老什么的。那样的话，她就只能把那1000块钱偷走了......
还好，封老头还没抽。
“具体怎么个分法你知道吗？”梁青山又问。
封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他们把园子里的菜都拿到黑市上卖了，1块钱1斤。”
“多少？”梁青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好久没关注黑市了，竟然成了这样了吗？
封华再三跟他保证确实如此，梁青山才信了。心里也活了，他也想卖......
他家早就分家了，他跟着大儿子住，其他儿子单过。家里园子大人口少，能卖出去的菜就多......这都是钱那！
“大叔，你想卖就卖，但是要注意分寸，别把自家人饿坏了才是，身体饿垮了，多少钱都补不回来。”封华说道。
这道理浅显易懂，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我都懂，就是做不到”是最正常的现象。
梁青山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了，看着封华，再次感叹自己这么大岁数都白活了，这种事还要一个小孩子提醒。
“还有，看好村里的大田。”现在玉米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但是已经可以吃了，地里的白菜土豆萝卜也一样。
1块钱的刺激，能让全村人都疯狂，做出些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梁青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赶紧告辞，组织民兵守青去了。
虽然知道卖菜这事封家人不会往外说，但是他家还有2个儿媳妇呢！没准就会告诉娘家，娘家也有儿媳妇......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的事。
确实如此，钱立梅还忍了两天，才回娘家说了这千载难逢的好事，宋芳容是一天也等不了的，在封大有卖菜的第二天，她就愣是偷偷跑回了娘家跟爸妈说了这件事。
自从上次替表弟说亲不成，她都没敢回娘家，这次回去要不是进屋就说了这件事，她都能被她妈赶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这件事在她娘家村里就传遍了，因为当时屋里还有几个小孩子，根本管不住嘴。
而两个村子也近，没几天风声就传回了故家屯。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提前几十年进入了“全民偷菜”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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