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少爷……”
“采石场出事了……”
布衣青年连滚带爬,带着震惊过后的语无伦次,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屋外冲了进来。
惊惶的眼神屋内迅速扫过,看到吕一舟后像是看到了救星,扑到他面前跪下,语气微微颤抖:“少爷,采石场挖出来了一具……”
吕一舟眼皮微跳,提高了声音:“有事慢慢说,这么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不要惊扰了贵客。”
郊外采石场,空气里弥漫着土石的味道,这是一处由山外向山内挖掘的采石场,洞穴内石柱林立,沉积的岩石上,密布着一道道规律的凿击取石的痕迹。
站在洞中由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本是工匠们早起干活的时间,山间回响的敲击声,今日却意外地被打断。
一群身穿粗布,手持铁锤凿子的工匠,停下在巨石上的敲打,聚集在了一处。
八岐满脸尘土,混迹在其中,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具尸体,洞顶一束阳光透过浮尘的缝隙,正好照在干尸空洞的双眼上。
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能够辨认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尸体,胳膊扭曲,皮肤呈黑褐色,皮革样化,半截身子还埋在地下。
这是早上被挖出来的,干活的工人挖着挖着觉得不对劲,他壮着胆子继续往下开凿着,直至挖出了两只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对着他。
他吓得屁滚尿流,一把扔下手中凿子凄厉叫嚷,这才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都站着干什么,干你们的活去!”
监工急促愤怒的声音从头顶不远处传来,他匆匆赶了下来,拎着皮鞭,冷酷的目光则像利刃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工人。
长鞭甩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他居高临下,将周围人群迅速遣散,拉着一大块白麻布将尸体遮盖住。
他俯瞰着依旧窃窃私语的工匠们,长鞭一挥,在地上拉出长长一条泛白的痕迹。
叽叽喳喳的声音方才停止,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八岐磨磨蹭蹭走在了最后,暗中记下了尸体的位置和特点。
半个时辰之后,采石场门口,吕一舟捂着口鼻,遮挡着迎面而来的风沙,瞪向布衣青年,压低声音:“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在屋子里说,非得将人拉到这里来?”
正说着,一阵大风扬起沙土,他呸呸两声吐掉嘴里飞进的沙石。
他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不就是一具尸体吗?近些年来发现的尸体也不少了,这么大惊小怪,还把方大人给招来了。
那人挠挠后脑勺,依旧固执不肯松口,眼神飞快扫过徐徐坠在后方不远的方知琢。
自听说采石场洞穴内挖出了一具尸体后,方知琢就由画舫一路跟着吕一舟,直至跟到了山上。
采石场本身也属于燕尾关县令的管辖地,在自己的辖区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作为县令的方知琢都有权利,也有义务过问。
“少爷,主要是这个现场……哎,您看见了自然就明白了。”
这是一片贫瘠的山坡,草木罕生,只有一些顽强的野草从石隙中钻出,石屑和灰尘在空中飞扬,到处弥漫着苦涩而干燥的气息。
一路上,工人们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沉重的铁锤和凿子背负在肩上,步履艰难,脚下的路途崎岖而不平坦。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上。
采石场监工已经喊了几个胆大的工人,连着身前和身后的石板,将整个干尸从洞中挖了出来。
此刻就放在了一块平坦的山坡上,用一块白麻布盖着。
当吕一舟掀起麻布,看清楚石板上的惨状时,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炸起,沿着尾椎骨一直窜到头顶,站在阳光下,感觉很久都暖不回来。
这人是被活埋的。
他就如同一块夹心被前后石板夹在了中间,然后才被埋在了地下,在埋下去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在他身前身后两块石板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留下了长长短短深褐色的血痕,而这一切,被深深埋在了地下,完整保存了下来,直到今天,才重现于太阳下。
方知琢上前一步,将视线落在了这具凄惨的干尸上,尸体无明显外伤,最大可能便是活埋致死。
并且死的时候炎热干燥,在死后尸体极速丧失水分,方才形成了如今干尸的状态。
他的嘴里有一颗软金线绑住的牙齿,且诡异弯曲的手指上,有一块碧玉扳指,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油光,足以看出这人生前家境富足。
结合他身上衣物等腐败的情况,预计死亡时间已有了五六年。
第77章痕迹
山间弥漫着风沙,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投下零落的斑驳光影。
从采石场回来,那具干尸连着身上身下的石板,被送到了县衙的停尸间。
问过后才知道,燕尾关县衙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仵作,一直都是袁师爷兼任。
袁师爷用一块布巾扎在脑后捂住口鼻,说话声音闷闷的传出。
“死者三十五岁上下,男性,死因,窒息……”
一旁小叶拿着笔墨,不停记录着。
说话间,方知琢拎着台明亮的油灯走了进来,照得整个屋内亮堂堂。
“无明显外伤……”
袁师爷轻轻将尸体头部向右偏了半寸:“等等。”
枕部偏左,隆起鸡蛋大的一小块,边缘不甚规则,像是被重力击打所致,同时头骨没有骨折痕迹,并不是致命伤。
“极有可能是趁他不备,由后方靠近,将他击晕,再埋到地下。”
袁师爷将这具干尸从里到外认认真真翻查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他直起身子,将粗布手套脱下扔到火盆里,再用醋熏过手后,将目光投向一直一声不吭的方大人。
方知琢提着油灯,近距离看着那两块石板。
“在石板的中间部分,你看这些划痕,可觉得有什么异样?”
小叶凑近,将头低低俯下,贴近石板,仔细观察片刻,轻声道:“像是很多个口字。”
小叶猛地抬起头:“这是,吕?!”
可是那本就是吕家的采石场。
但是,能让一个濒死之人,拼死留下的线索,怕不是这么简单。
“所以,凶手和吕家有关?”
方知琢不置可否,点着尸体枕部的伤口道:“伤口偏左,如是正后方袭击,那下手之人八成是个左撇子。”
整理好从县衙出来,已是霞光满天。
袁师爷放松着僵硬的脖颈肌肉,邀请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去我家用个晚膳,也当是为方大人接风洗尘了。”
方知琢正打算拒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令尊可是在燕尾关下开了间茶楼?”
袁师爷很是惊诧:“大人真神了,连这都知道。”
所以,秦亦楠现在是借住在袁师爷的宅子?
她自下了摇橹小船离开画舫后,一声不吭,就不见了踪迹。
且不知现在去袁家能不能见到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师爷了。”
方知琢爽快应下。
袁师爷家在木棉巷,是个三进小院子,院子不大,有几间空房间,并不简陋,布置得很是紧凑。
从院门口处向内,铺了一条青石板路,通到各个屋门口,院子左边种了一棵银杏树,冬去春来,干枯的树枝上隐隐冒出嫩绿色的芽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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