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的界限，生与死的遥远，注定了指尖不会触碰到她柔柔的笑脸。
院长拿来一个小木箱子，里面装着唐一禾的宝贝。
院长介绍着这些东西的来历，以及为何会被唐一禾视若珍宝地收藏着。
“当年一个小男孩画了一幅画送她的，还给了她一盒糖，说会收养她。她一直等着，糖果也舍不得吃。别的小孩偷她的糖，她还和人打了一架。那些糖果放到过期了也没吃，后来招蚂蚁才扔掉，但她把糖纸都留下了……”
沈沐衍忽而泪流满面，那幅画是他画的，那盒糖是他送的，那承诺是他许的，那人也是他害死的。
第48章 她希望你百岁无忧
院长见他情绪不稳，寻了个理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沈沐衍抱着小木盒哭了一阵，猛地站起来往外走。
江景淮被他脸上那股绝望的情绪惊到了，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要找唐一禾，我要和她道歉。”他颤着声音，“是我的错，我说话不算话，我答应她的没做到，我……”
“沈沐衍，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唐一禾已经死了，死了你明不明白？”江景淮按着他的肩膀晃了几下。
“说什么原谅都是假的，她根本就不爱我，她要是爱我，怎么会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呢？她要是爱我，怎么会一点想念都不留给我？她恨我，景淮，我不能让她恨我，我要和她解释。”
“她爱你。”
江景淮扯着他去院子里，他向孩子们招了招手，小孩们围过来，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果，分给他们，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都来几回了，每次来都买很多零食给孩子们，孩子们和他混熟了。
见他问问题，一个个不仅不扭捏，还抢着回答。
“我们的新宿舍是沈沐衍叔叔出钱修的。”
“嗯嗯，沈叔叔给我们捐了很多钱，装了空调，夏天不热了，冬天也不冷了。”
“每年都有新衣服和鞋子。”
“还有书本文具。”
“每天都有肉吃！”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沈沐衍叔叔的好，却不知沈沐衍就站在他们跟前。
沈沐衍做了不少慈善，但他印象里他从未给阳光孤儿院捐过款，他看向江景淮：“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景淮没回他，反而拉着他去孩子们的宿舍，一间宿舍一间宿舍的看过去，沈沐衍发现了不对劲，几乎每个宿舍每个柜子上都摆着红色木牌。
“唐一禾一直有给孤儿院捐钱，但她都是以你的名义捐的，有七八年了。”
“孩子们感激，就给立了长生牌。”
“沐衍，唐一禾是真的爱你，她希望你百岁无忧。”
离开阳光孤儿院后，沈沐衍的生活回归到正轨。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朋友相邀，也会出去应酬，唯一的变化就是他身边再无一个女人，即便逢场作戏都没有。
唐一禾死的第三年，帝都第一名媛向他表白，他拒绝了，名媛心里不甘：“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但那人死了，她死了啊，沈沐衍，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活着的人。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也不比她差，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滚！”
“不，我不滚，我一定要说完。沈沐衍，你还有大把的时光，大好的人生，你不应该沉浸在那个女人的小情小爱里，她根本就不配！”
“滚！如果不想让你们家破产，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沐衍！”
“别让我说第三次！”
第一名媛被沈沐衍拒绝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沈父得知后，打电话叫沈沐衍回家，说：“你迟早要结婚的，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沈沐衍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行，那就结婚。”
第49章 冥婚
沈沐衍结婚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是冥婚，新娘是牌位。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说不出祝福的话。
“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江景淮一脸复杂，“我和你说过，唐一禾临死前留给你的话，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做不到，食言了，她若想骂我就来我梦里。”
司仪走来示意他吉时到了，沈沐衍跟过去，在司仪的主持下与唐一禾的牌位成亲。
拜完天地后，沈沐衍抱着唐一禾的牌位进了新房，司仪招待众人吃喝。
江景淮去新房找他，尚未敲门，便听房间来传来他低泣的声音。
江景淮怔住了，满腹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原地站了半晌，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爱得卑微的人，总在患得患失，一如曾经的唐一禾。
爱得太晚的人，总在追悔莫及，一如现在的沈沐衍。
沈沐衍高调举行冥婚的事儿根本就瞒不住，当晚，沈父沈母就来了，劈头盖脸将他好一顿骂，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这辈子就这样了。”
沈父勃然大怒，将他赶出家门。
沈沐衍去了唐一禾住过的村子，唐家的老房子还在，推开门，里面落满了灰尘。
他在这里找到唐一禾儿时穿过的衣服，几本小人书，书上空白的地方画满了手拉手的火柴人。
她在渴望着什么呢？父母，还是朋友？
在村子里住了几个月，向人打听唐一禾的事，将村民口中说的有关唐一禾的点点滴滴都记在本子上。
离开村子后，又回到孤儿院，找院长要了名册，给那些和唐一禾一块儿长大的孩子们打电话，追问关于唐一禾的种种。
沈沐衍花了几年时间，踏遍她曾去过的地方，走访了无数人，记录下他们印象里的唐一禾，写了满满一个笔记本。
他窝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笔记本已经很旧了，翻阅很多次的纸张都泛黄了。
“唐一禾可喜欢读书了。”
“她喜欢吃奶糖。”
“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被家里人虐待过。”
“她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说亲人死了，我一看，才知道她说的亲人是一条流浪狗，被人虐杀死了。”
“她问我们收不收肺，她便宜卖，想复读。”
“每天就着冷水吃馒头，省下来的钱给她男朋友买生日礼物。”
“报了厨艺班，说要给男朋友做营养餐。”
“每天都在这几条街上捡废品，说要努力赚钱，万一男朋友创业失败，还能养他。”
“元宵节的前一天，她说她男朋友要带她去忘川古镇玩。第二天早上，我见到她，被她的惨状吓了一跳。下半身啊，全是血。”
“去医院检查才知她流产了。”
“原来她男朋友把她一个人丢在古镇，那地方又远，出租车都见不着一辆。她钱包又被偷了，走回来的，走一步绊一跤，把孩子摔没了。”
“做完手术后找我借手机打电话给男朋友报平安，那渣男在电话里说，你真烦，丢都丢不掉！”
沈沐衍的眼泪落在笔记本上，他合上笔记本，趴在沙发上泣不成声。窗外，敲响新年的钟声，绽放漫天烟火。
第50章 十六岁
沈沐衍去世的这天，是新春，下着雪，地面厚厚一层雪，洁白而干净。
风吹得人很冷，敲打着窗扇，隐约能听到外边有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孤独越发刻骨铭心。
沈沐衍已年过半百，不过他依然得天独厚，到了这个年纪仍旧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是在半年前查出来的，胃癌晚期。
从江景淮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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