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用尽了生平克制才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他直直看着宋南栀：“我两年前抓住了周雪落和南疆余孽一名，如今还活着，并非我念旧情，而是觉得他们，应该交由你处置。”
宋南栀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刺痛难忍。
什么时候，她跟萧景渊走到了这样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步了？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如此，还要劳烦王爷带我过去。”
萧景渊眼底浮现细碎光亮，他站起身：“好。”
两人正朝外走，却撞见刚去了一趟军营的黎宁州。
他见宋南栀跟萧景渊走在一起，不由脸色一变，问道：“二姐，你要跟他去哪？”
宋南栀顿了顿，开口：“去他的王府，见见害死兄姊的罪魁祸首。”
黎宁州眼眶顿时红了：“我也要去。”
宋南栀看向萧景渊：“不知王爷可方便？”
萧景渊轻轻点头：“自然是方便的。”
三人坐在马车上，一时沉寂无言，好在将军府离王府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宋南栀下了车，下意识觉得不对，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曾威严的摄政王府，门头竟空荡荡的。
萧景渊开口解释道：“内务府还未做好新的牌匾送来。”
宋南栀点了下头，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王府暗牢。
暗牢幽深，萧景渊回身看了宋南栀一眼，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搀扶她的心。
萧景渊唇角溢出苦笑，如今的她又怎么会愿意再跟自己有半分干系？
直走到了暗牢最里面，宋南栀才看到相邻的两个牢房里，昏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
听见声音，那两人浑身一抖，将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
宋南栀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和药味，交杂在一起，不难闻，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朝狱卒开口：“把门打开。”
狱卒见萧景渊没反对，立马上前开了锁。
锁落，宋南栀却对萧景渊开口：“给我一把刀。”
萧景渊一怔，却还是吩咐道：“给她。”
看着宋南栀提着刀走进去，萧景渊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或许是怕她深陷仇恨，又或许是不想她手上沾血，可事已至此，他别无他法。
黎家的血仇，周雪落是第一个，而他自己，应该会是第二个。
可是那又怎样呢？这条命，他本就该还。
第38章
宋南栀的脚步声让周雪落觉得陌生，不由回头看，当看到那张与两年前毫无二致的脸时，她骤然瞪大眼睛，一张看不清原本相貌的脸越发可怖。
“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活着！”
宋南栀站在那里看着她：“死？家恨为消，国仇未平，我怎么会死？周雪落，我很好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如此恨我？”
周雪落愣住，她看着宋南栀，嘴里喃喃：“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宋南栀！你怎么会不知道！”
当发现心中一直竭力超越的对手，从来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对周雪落来说，是个再大不过的打击。
而她，也没有跟宋南栀解释的心思，只是惨笑道：“宋南栀，萧景渊折磨了我两年多，如今又换了你，让我试试，你有什么花招！”
宋南栀淡淡看着她：“就这些话吗？”
周雪落再次愣住，下一刻，胸膛里突然多了一抹冰凉。
她垂眸看着，没入一大截的刀刃，再顺着刀刃往上看，正对上宋南栀那双释然的眼。
剧痛之中，周雪落看见的是宋南栀清清棱棱的黑眸。
她像是俯瞰地狱的神佛，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话。
“我不是你们。”
所以你的命要还给我将军府众人，我能给你的，也只有一个痛快。
周雪落看懂了她冰冷之下的怜悯，这一瞬，她终于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宋南栀了。
她没有宋南栀那份夹杂着仁慈的心狠。
周雪落竭力起身，让宋南栀手中那把刀重重插进自己胸膛，两人近在咫尺。
依稀间，宋南栀听见她说：“对不起……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逃离这两年来从未间断的地狱。
宋南栀看着周雪落软软倒在地上，眼里并无半分波动，只是刀柄上传来的触感，让她突然想起那年冬天，死在她面前的奔霄。
也是这样的颤动，也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宋南栀猛地松了手倒退一步，她稳下心神，转身就走。
萧景渊并不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见她脸色煞白，顿时上前：“南栀，你怎么了？”
可宋南栀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抓住黎宁州的手，声音又急又低：“我们回去。”
萧景渊彻底怔在了那里。
暗牢小窗外，照出的一丝光亮，让他看清了宋南栀的那一眼。
刻骨的恨意让他心脏如同数九寒天浸入冰水，冻的他浑身都在疼。
下一刻，萧景渊抬腿追了过去。
王府门口，宋南栀正要上马车，却感觉手腕被攥住。
她一回头，对上萧景渊的泛红的眼。
萧景渊近乎声音发颤：“南栀，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他自幼便处于万人之上，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去对过一个人。
可他如今却心知肚明，若今日让宋南栀走了，他跟宋南栀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宋南栀望着他，心脏仿佛被什么攥紧。
就在黎宁州准备不顾尊卑以下犯上时，宋南栀开口：“好。”
萧景渊骤然松了口气，他扭头，朝门口的小厮吩咐：“备马车，快！”
直到坐上马，萧景渊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可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宋南栀，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萧景渊深吸口气，率先撩开车帘下了车。
宋南栀隐约听到马蹄踩地的声音，她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萧景渊心里忐忑，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开口：“南栀。”
车帘被撩开，宋南栀躬身从里走出，等她抬头的一瞬，却彻底愣在了那里。
辽阔的天上，层层白云，层层白云下，漫山遍野，全是一匹匹自在踢踏的小矮马。
萧景渊用手抵唇，发出一声呼哨，马鬃瞬间在半空纷扬，全都朝她聚拢过来。
这一瞬，宋南栀眼眶骤红。
“奔霄……”
第39章
萧景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中涌动的泪意。
想起他逼着她不得杀掉奔霄的那一天，喉间好似也被什么哽住一样，心脏一阵抽痛。
宋南栀盯着那些奔到围栏边的小矮马，他们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鼻尖发出一阵阵呼哧呼哧的声音。
可她看着，一种惋惜之感油然而生。
不是，再像也不是了。
宋南栀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声音沙哑：“楚王爷，您给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
萧景渊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开口：“南栀，我只是想你开心。”
这样的回答，得到的却是宋南栀的一声轻笑。
“楚王爷，你用两年时间找了这么多残缺的马儿，可想过，只要我看到便会想起奔霄，奔霄是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我以为你该知道一件事……”
她缓缓看向萧景渊，眼里有他，却又好像没有他：“他们都不是我的奔霄，奔霄早就死在两年多前那个冬季，再也回不来了。”
“一如你我的曾经，在我兄姊死在战场上，便如同逝去的奔霄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萧景渊心脏猛地一缩，他上前想拉住宋南栀的手，神色慌张的像个丢失最重要东西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南栀，我中了情蛊，做那些事并非我本心，你信我，你……”
宋南栀却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她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疼入骨髓，疼如心底！
萧景渊的手愣在半空，眼里带着深切的祈求和极致的不安，可矜贵高傲如他，此刻却只能重复念着：“南栀，对不起……”
宋南栀莫名的就落了泪，她慌忙擦去，转身往山下走去。
这一次，萧景渊没有追上来。
他看着宋南栀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的那一刻，高大的身形轰然崩塌。
山风冷冽中，曾不可一世的男人，哭的泣不成声……
另一边，宋南栀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醒，自银针刺穴那一日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万箭穿心的痛楚，可今日，这疼，却比任何时候都疼，几欲让她支撑不住。
她伸手扶住一块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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