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六,虽不比十五,天上依旧还挂着圆月,映着皎洁的月光,这天气还是一样,一到夜晚依旧透着丝丝凉意。
明日就到沈懄回家的日子,今夜他们将晚餐摆在药屋外的石桌上吃的。
食过晚饭后陆莞萩就一直坐在药屋廊下,望着月亮什么话都不说,温柔似她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与她相融勾勒成了一幅景画。
药屋内的沈慬拾起床上的一件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也坐廊下,低声问她:“小五姑娘在想什么?”
陆莞萩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天上月亮,叹息道:“想家人。”
沈慬没有继续问,也抬起头让月光肆意沐浴自己脸上。
陆莞萩侧过脸望着他,疑惑的问:“那你呢?”
沈懄笑着摇摇头,答道:“我什么都不想,好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很是惬意。”
又转头借此情此景深情对着陆莞萩暗示自己的心意:“我很是喜欢。”
陆莞萩不明其意,只希望眼前这个跟自己哥哥年纪相仿命运坎坷的男子以后都会顺遂,她微笑着回那就好。
沈懄继续抬头看月亮,思索片刻后,他起身进屋,泡了一壶茶,又坐回廊下,倒好茶,递给陆莞萩。
沈懄举起杯,郑重道:“沈某不善饮酒,便以茶代酒,再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感谢的话陆莞萩都听到怕了,赶忙喝下这杯茶。
陆莞萩不免有些感伤,这些年说来日再见说了好多次,可待到来日之时,大家都不记得做过的约定,就算记得,也会因变数难实现。
就像父亲升任,从老家调来京中,她们一大家也因此都随父亲迁至京中居住。
离开老家当日,从小和她一起玩的姜莺和李纤序哭着追马车跟她做的约定:“萩儿,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们。”
同样不舍泪流满面的陆莞萩将头伸出车窗用力朝他们挥手告别,承诺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几年过去了,直到她拜师,都没得回去。
老家离京中确实是路途遥远,父亲这些年一直忙于政事,连祖坟都没得回去祭拜,只得在京中家中祠堂起牌位上香。
刚来京中时,邻里和学堂的孩子们都不怎么愿意跟她玩,她的玩伴就只有家中的哥哥和余家的姑娘和公子,为此她还大闹脾气说讨厌京中,她要回老家。
祖母知道后,安慰她说人与人之间不可能一开始就能成为好朋友,不能因为人家一句她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不要跟她玩,你就生气,那是大家现在还不了解你,多和她们接触几次就好了。
后来孩子们再说她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她就反问她们,那你们有捉过蝴蝶吗?有在稻草堆下掏过青蛙吗?有在一片旷野中放风筝吗?
小时候的陆莞萩跟男孩子一样调皮,老是跟姜莺和李纤序偷偷溜出去玩。
京中孩子出过最远门也就城郊,哪里玩过这些啊,一个个顿时哑口无声,而后纷纷问她好玩吗?她很自豪的点头。
孩子们就是这样简单,因为某件事大家就能玩到一起,而后她和她们也都打成一片。
笑着收回往事思绪,她也问了沈懄:“你说,人和人分别后,还会再见面吗?”
沈懄也不敢保证,毕竟世事变数太大,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大概会吧。”
陆莞萩默了默:“是吧.....确实难再见了。”
沈懄大概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笑着安慰道:“你放心!等我忙完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陆莞萩给他倒了茶,笑着回:“好。”
离别前夜二人就在这廊下饮一壶茶畅谈至半夜。
第二天天刚明,陆莞萩早早就起来,沈懄见她起得如此早,叫她回床上继续睡。
陆莞萩撇嘴解释:“你没有我指路的话,你走不出这里的,不熟悉这儿的,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沈懄只好作罢,从药屋出外面的山tຊ路确实是不好走,不熟悉地形的人是肯定走不出去的,沈懄一路上边走边记路。
走在前面带路的陆莞萩今天很是反常,一言不发,沈懄看出来她的不开心,他在心里有些暗自窃喜,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此番离去才让小五姑娘不舍得了。
心里这么猜测着,面上嘴角偷偷的微微上扬,两人已走到外面的路边,陆莞萩继续走着没有停下来。
沈懄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小五姑娘,就送到这吧。”
陆莞萩停下脚步回头,点了点头说好。
沈懄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这时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只好又客气的道谢:“这段时间多谢姑娘无微不至的照顾,沈某欠姑娘一条命,现下沈某除了命一条无以回报,待沈某处理完家中事,必定重回此处,报答姑娘!”
陆莞萩像一个男人一样,抬起手不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兄弟一样叮嘱他:“沈兄不必言谢,有缘再见,路上小心!”
沈懄叫陆莞萩先回药屋,等看不见她人了自己再赶路。
陆莞萩落寞的往回走,沈懄就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陆莞萩丧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块,这一踢一眼就注意到自己挂在腰上的平安扣的穗子,她恍然想起原本自己有意将此物送给沈懄,又赶紧回头往回跑。
沈懄还在原地,瞧见人家姑娘往自己这个方向狂奔,他见状也急忙向前跑。
陆莞萩从自己腰带上解下平安扣,示意沈懄交出手,见沈懄愣住没有动作,她捉着他的手就将平安扣往里塞,真诚的对他说:“沈公子,这是我与阿娘在寺里求得的平安扣,平日里它佑我平安康健很是灵验,今日转赠于公子,它定会继续保佑公子,愿公子此后平安顺遂,遇难成祥,心中所想都能实现。
沈懄虽万分感动,但是面对如此重要的物品,他推脱了,将平安扣还给面前这个善良的姑娘:“小五姑娘的心意,沈某收下了,可如此贵重的物品,沈某不能收。”
陆莞萩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她小脸一垂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还用十分委屈的语气诉说他不收东西的不满:“可是我把你当成朋友,你也知道,这深山之中,除了我亲人,我就你一个朋友,如今唯一的好朋友孤身一人回京,我只是将自己身上唯一有用的东西赠予他,可不曾想,人家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她越说越起劲,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编瞎话能力,沈懄见她这副“认真计较”的模样,瞬间也慌了。
连忙解释自己不是那些意思,也难为情的收下平安扣,他小心的将平安扣系在腰带上,又轻轻的摩挲一番,他扬起嘴角,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抬头的瞬间恰好与陆莞萩对视,陆莞萩满意的对他道:“真好!你以后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应该要多笑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回山中药屋,沈懄手里攥着平安扣,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回到药屋的陆莞萩推开门,她就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这熟悉空荡寂静的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才能回家。
沈懄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偷偷跟在她身后,他就停在离药屋不远的林子。
陆莞萩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与心中的心绪。
他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可他也做不到忘掉那些血海深仇。
他贪恋的再看了一眼那个心仪女子的背影,决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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