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到了我的视线，沈佑低下头来看着我。
他目光灼灼，盯得我脸颊烫到不行。
沈佑笑了笑，很没由来地问了句：“昭昭，有糖么？”
我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怀里，虽然真没这个习惯。
但见他神色了然，用下颔指了指自己胸前。
“这里有，帮我拿。”
沈佑无视我涨红的脸，他表情甚是无辜，倒愈发衬得我心虚。
我咬咬牙，站起来摸向他怀里，却整个儿被沈佑环了起来。
他方才不是腾不出手么？！
只听得沈佑得逞后的，低低的笑声。
我想起来画舫上，他咬牙切齿看着宋国公世子，顷刻间铁青着脸喝空了三坛琼台酿，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江上清空里是泠然酒香，混在杜若的清淡芬芳里，连带着煦暖南风也染上醉意绵长。
“看到你懂得运筹演谋，我真的很高兴。但是……”
但是什么？我的前额磕在他肩颈，兴许是撞昏了头，一圈儿一圈儿地发懵。
听他说——但是啊，为何看到你被旁人惦记着，我又不高兴了呢？
听他问我——昭昭，这是为何呢？
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于我而言，应当昭然若揭。
我想起了我那些怕说破心意的欲言又止，想起来那些怕被看穿的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啊，我与他早就像极了两面镜子，藏不下各自的秘密。
在八方风雨之中，不敢也不能别有所求，偏偏我问心有愧，只能仓皇地挣开逃脱。
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是彼此坚定的依靠、坚硬的铠甲，唯独不该成为软肋。
只不过，推开沈佑的时候，我一激动，用劲大了一些，自个儿没有站稳。
他慌了神，匆匆来扶我，却被我一不留神绊进水里。
不远处漂着钓叟的小舟，我一面急急忙忙要叫人帮忙，一面赶紧伸出竹篙来拉沈佑。
沈佑呛出一口水，连忙喊声大可不必。
他已经醒了酒意，此刻脑子十分清楚，提醒我他能泅渡，别再引人注目。
然而江上钓叟听闻我方才呼救，依然划着扁舟过来，见到沈佑已经游水上船，这才没再出手相助。
老伯已经须发皆白，脸上却一副很懂缘故的表情，只管眯着眼对我二人笑。
他悠悠撑船远去，一声笑叹仍旧清晰可闻：“年轻人啊，关心则乱！”
我腮边有点烫，故意别过脸去，“沈不辞，你衣裳湿了。”
顺手解开披风扔给他。
他却弯下身子给我系了回来：“没事，快到了。”
嗯？不是绕路回府吗？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错过了你的及笄礼，如今给你补一个上巳节，如何？”
沈佑带着我，一途直往京郊的长生寺。
他对这里似乎熟悉得很，就像是还在这儿住过一般，进了院落就要去找衣服换。
我在院子里随意地闲逛等他，毕竟这个地方，我也已经很久不曾前来。
长生寺虽然属于皇家地界，却并非恢弘壮大的建制，所以先前的祈福典礼，大都安排在护国寺。然而早些年，我的姑母嘉阳长公主温芷曾于长生寺带发清修，我还时常随母妃一同前来看望她。
后面长乐宫生出变故，嘉阳长公主也去往严州封地，我便极少过来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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