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没有再跟纪瞳有什么联系,他没有单独撞见过她,但他很多次看到纪瞳和阮时雨走在一起。
如果一次是巧合,但是很多次,那就不会是巧合。
他也知道了那个男生是什么人,是理科班的年级第一,长相俊秀斯文,文质彬彬。
理科年级第一和文科年级第一本来就是十分登对的。
他也总能看到她和她的朋友一起玩,一起去老师办公室问题目,紧抓着习题册和试卷匆匆跑过走廊,热火朝天地讨论难题。
有时候他晚回,也经常能看见参加晚自习的他们跑到教室外面小声背书。
自己跟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产生这个念头的刹那,池星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自己了。
他不可置信,试图将那个念头从脑中扼杀,努力一番,又索性放弃了。
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反正她也不会知道,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那就是一个极其荒谬的心思,不该有。他们虽然看似在一个学校,可一旦毕业了之后,他们都会走上不同的路。
池星自嘲地想,他跟他们有着鲜明的差距,跟纪瞳更是云泥之别。
他们活在光明里,而他呢,独处深渊。
自己身上也没有一点好的。
天台上她说过的话又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爬上去。”
——“或者沉下去。”
虽然天台那次之后,池星已经跟邓翠萍他们说开,也了解了他们的想法。邓萃萍说了她真实想法,与纪瞳猜测的一般无二,她不在乎他怎么样厮混,她只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
然而这两三年的时光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这么久以来的惯性,已经让他难以挣脱。
看似他有两种选择,其实他只有一种选择。
对不起,但他好像只能沉下去了。
*
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网吧,跟此前过的日子别无二致。
烟雾缭绕在周围,跟他一起玩的身边人发生了变化,有好几个之前混日子的突然跑回去学习了,厮混的一伙人已经不是之前的人。
霍帆也不打游戏了。他家里人打算到了时间将他送去国外,正逼着他学英语。有的人不努力也有不努力的资本,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起瞎玩的朋友的家里是不是已经给他铺好了一条光鲜的路。
无声的紧迫感好像影响了很多人,那场残酷的分水岭看似遥远,实则很近。
但唯独没有影响池星。
他依然跟之前一样混日子,旷课逃课打游戏,跟人一起抽烟打架。
这天他被叫去牌桌。
不知不觉,已经赢了好几次。
“喂,池哥,你怎么都赢这么多把了!”身边玩伴推搡了他两把。
池星于青灰烟雾中垂下眼睫,漠然地揭牌出牌:“手气好。”
玩伴自顾自摇了摇头。那可不是简单的手气好,明明是一手烂牌,他却能救回来,看似随意把牌一扔,却挑不出什么错处。
叉着腰看他们玩的牌友啧了一声。那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啐掉嘴巴里的槟榔渣:“你tຊ这脑子挺聪明啊。”
池星没理他。
结果他又说了句:“你这年纪轻轻的,用这脑子去读书多好,怎么上这鬼混。”
池星手一顿。
下一秒,他把手里的牌扔下。玩伴一愣,连忙拉住他手臂,生怕他打架:“别别别……”
池星面无表情把他的手扒拉开,在玩伴紧张的目光下起身,他没有理那个中年人,而是拔腿离开了。
外边夜风微凉,将人吹清醒了些,他头一回觉得里面浓重的烟雾将人熏得头痛。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躁得紧。
*
又过了一周。
这周升旗仪式之后多了个环节,那就是高考动员大会。
冗长的环节实在难熬,池星一行人没坐多久就已经昏昏欲睡。
池星本来耷拉着脑袋,可在听到话筒传来的清嗓子声的瞬间,他抬起了头。
纪瞳扶正话筒,身形挺拔,清了清嗓子。
他又看见她了。看向她身后的大屏幕,那上面写着“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几个字。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关注他。说不上缘由,他突然不敢看她。
他很怕她会看见他的眼神。那种自惭形秽快要将他吞噬。
“大家好,很荣幸……”纪瞳的声音剔透而略带沙哑。
“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的比考试。可这也许是平凡的我们,往上走的,最艰难也最公平的方法。
“很多人曾说我是个书呆子,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离梦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也许不会一蹴而就,但哪怕是小步小步地走,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但只要我还在走,我就甘之如饴。”
“这场考试不一定会改变我们的人生,也可能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重要。但人总要踮起脚试一次,才不会后悔。不会在很多年之后再想起今天,无奈说一句‘要是我当时努力就好了’而是会说‘至少已经努力过了’。”
“努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大家不妨再坚持坚持,曙光就在不远的前方。”
“粪虫至秽,化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为萤,化为萤而耀彩于夏日。不管现在大家处在什么阶段,请相信我,都来得及。”
纪瞳看向众人,眼神坚定坦然,话语掷地有声。
她的目光看向池星附近的方向。
池星心中有鬼,仓皇地低下头去,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一番动作实在可笑。
来得及么,真的来得及么。
“鸡汤。”他身边的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对这些话嗤之以鼻,“池哥你说是不是?”
“是啊,鸡汤。”池星没有否认。
励志语录形成的鸡汤,不过是虚伪的操纵人心的工具,可有时呢,鸡汤也是人内心力量的来源。
谁又不知道世界的残酷呢,人总该找点东西来支撑自己。
纪瞳下了台,他再没了困意,到后来动员大会散场时,身边闹哄哄的,他更觉心乱如麻 。
池星整整一节课没有回教室。他坐在空荡荡的操场看台坐了很久。
白日做梦也好,不知好歹也罢。
他想离她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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