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鼎紫金香炉放在了君九宸的面前，压低了声音。
“王爷，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个紫金香炉里。”
府医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
“王爷，臣是为时小娘子研制了宁神香，但是臣敢以命起誓，此香只会让人安睡，绝无其他药效。”
君九宸坐在榻旁，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香炉鼎，用木勺挖了一段香出来。
“这是你做的香？”
府医跪在地上，惶恐又迅速地往前趴了两步，颤抖的双手接过木勺，放在鼻下仔细的闻了闻。
他大惊。
“王爷！此香的确是臣做的不假，但是被加入少量的五石散，此物只需一点点，就能致幻，想必时小娘子是因为吸入了此物才会梦魇不止。”
五石散在北戎是禁物，在南昭却是大街小巷随处可买。
昏黄的烛光下，君九宸清贵的俊脸愈发晦暗不明。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
除了宋家那两个，没人有这胆子！
“暮岁，去买一包五石散，明日在宋成义上朝前，务必要他喝下。”
暮岁领命而去。
府医被留下了下来。
君九宸侧首瞥了眼在睡梦中哭闹不止，唯有拉着他的腰带才缓下眼泪的时锦棠。
“有什么办法能解五石散的毒？”
府医随即上前把脉。
“王爷，时小娘子中毒不深，可以自行消去毒性。”
君九宸沉下脸。
“可她啼哭不休！”
府医一惊，抬头看他。
他语气稍顿，搭在膝盖的手指蜷缩起来，缓下声。
“吵得本王头疼。”
一直如同被困住的幼兽般无助似的呜咽着喊他，叫他怎么静得下心。
府医思索了半晌，道，“可用金针放血……”
“不成！”
君九宸想也不想的驳回。
府医有些为难，踌躇道，“王爷，臣只有此法。”
“连这都解不了？本王要你有何用！”
府医惭愧地将头垂下。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王爷，虽然时小娘子深陷幻相痛苦不已，可臣见她对您颇为依赖，或许……您多加安抚她，能有奇效。”
君九宸神色一僵，挥手让他退下。
暖炉烧得正旺，火苗在炉子里滋滋作响。
身后小姑娘时不时传来如小猫般的呜咽声。
君九宸眉头沉了下去。
她便是在梦中，也不敢哭出声来。
宽厚修长的大掌举在半空中，僵停了一会，才落在了少女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呜咽声一下子就停了。
君九宸僵直的身躯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轻拍着她后背的手收回，他方要起身，只觉腰间一紧，低头时才发现这小姑娘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腰带，还没松开。
“君九宸！”
她忽然低声急速地哭喊着唤他。
男人俯身，宽厚的手再次落在她的后背，哑声安慰着，“我在这里。”
“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不要！”
“不要信命……你只信我好不好？”
豆大的眼泪从小姑娘紧闭着的眼里滑落出来，浸湿了半边的枕头。
梦魇中，黄沙飞扬，遍地尸骨，空气里飘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对面站着的是持剑刺入她心口的君九宸，而身后是抱着她的轩辕箫。
她望着对面的君九宸，在他深邃的不见光的眸里看到了两个自己。
一个是被宿命控制的自己，早在被冰冷的剑刃刺入心口时，就无力的垂下了头，断了气。
另一个是现在的她，徒劳的在这副没了气息的身体里呐喊挣扎。
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轩辕箫也被那一剑刺穿心口，同她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这就是那个异世魂口中所说的，她最终会死在君九宸的手里。
宁静的清晨被一道惊天春雷炸打破。
躺在榻上的小姑娘睫毛微颤，终于从梦魇里挣扎着醒了过来，浑身仿佛被外头的大雨淋了个透彻，冷汗涔涔。
时锦棠从榻上坐起，神色恍惚地捂着发疼的心口，仿佛那里真的被剑刺穿过。
“醒了？”
男人冷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时锦棠呼吸一滞，转头瞧见了正打量着自己的君九宸。
想起梦中他刺入的那一剑，时锦棠瑟缩了下肩膀。
君九宸见她望着自己的神色满是警惕和恐惧，湛湛黑眸中暗色转瞬即逝。
“还没清醒？”
他走过去掀袍坐下，伸手将温热的帕子递过去，状似随口的问道，“梦到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哭了一晚上，吵得本王不得安静！”
时锦棠垂下眼睛，接过了帕子，擦去脸上挂着的泪珠。
“我……我梦见你一剑杀了我。”
时锦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君九宸的神色，在他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她随即仰起小脸。
“不过我知道，只是梦而已，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君九宸闻言，敛着眉心，转身负手在背。
“又在说谎！”
“我没有。”
小姑娘垂下脑袋，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反驳。
男人几乎是震了一下。
五石散是能让人致幻，可大多中了五石散的人，都会犹如进入极乐一般，所以有不少人不惜耗尽家财，明知此物会上瘾，也要买来吸食。
怎么偏偏她中了五石散，竟是被痛苦困住。
难道……是先前他把她吓到了，才让她一夜梦魇？
他慢慢转动扳指。
“只要你往后乖一些，别忤逆本王，本王保你这颗心脏，会好好的在你的身体里跳动。”
时锦棠一愣，随即欢喜的跳下小榻，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口说无凭，你给我写个字据吧！”
男人勾起似笑非笑的薄唇，从她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得寸进尺！”
他大步迈出书房，时锦棠着急地提起裙裾，小跑地追上他。
“君九宸！你就写个字据给我吧！”
男人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她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怀里。
“时锦棠，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度的人是你吧？”
话音方落，他垂首就见小姑娘赤着脚，踩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砖上，正冻得瑟缩地蜷曲着脚趾头。
他拧着眉头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又回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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