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月突然感觉身体一阵被千百只虫爬过的战栗升起。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的病再次不受控制的发作了。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任由大拇指深深刻进掌心，即使痛得快要抓出血来。
只有这种钻心的疼，才能稍稍克制一些身体的战栗。
但是身体的不适才缓解一秒，体内更多的颤栗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
聚拢一堆，又多又快，而且，还伴随极深的痛苦，直袭到她心尖。
无法再控制，她不想在裴时年面前失态，于是陡然转身。
紧握的拳头，撑在桌面上，以维持身形不倒。
她压低自己声音，使语气冰冷，这样就可以遮掩声线颤抖。
“出去。”
要不是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裴时年怎么也不相信，宋婉月竟然会赶自己走。
他听到的瞬间，心头火就冒了出来。
但是很快，便偃旗息鼓。
因为，曾经的无数次，在他工作的深夜，宋婉月亲自端着茶水过来给他。
他也是这么不耐烦的，出声赶走她的。
裴时年此刻，和五年前的宋婉月共情了。
原来她当初的心情，是这么悲伤。
但是自己完全没有发觉，甚至还将她的付出和隐忍，视为理所当然。
想通之后，裴时年开口。
“我会当你今天说的都是气话，等你消气后，我再来找你。”
宋婉月听到他这样的话，气得疼痛的减下去了些。
不知道裴时年怎么想的。
就在刚刚，她给裴时年不仅下了关系决断书，又冷声赶他出去。
还只当做是她宋婉月在生气而已。
宋婉月是断不会再给他留一点念想。
这次疼痛已经转移来到了额头上，脑袋像是电钻搅和进去，身后冒出层层冷汗。
但宋婉月硬生生忍着。
她将手从办公桌上拿开，挺直上半身转身过去。
“裴先生，我没想到你的自我消化能力这么强，但是为了避免你的误会，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请你从我的生活中彻底退出去，我宋婉月不想再和你裴时年扯上任何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两句话，被宋婉月说得掷地有声，不留一丝情面。
裴时年的最后希冀，也被宋婉月亲手彻底撕毁。
裴时年神情一震，心尖似乎传来了难以承受的压抑和痛苦。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曾感受过的感觉。
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
“你对我，真就这么狠心吗？”
因为太过悲伤，裴时年竟然对着宋婉月直接问了出来。
裴时年染着猩红的眼尾，盯着宋婉月不放。
此刻，宋婉月全身已经泛起，千百个虫子在皮肤上啃咬的疼痛，而且还咬破皮肤，全部钻进了皮肉里去，啃咬着她的血肉。
她留在原地，身体虚弱到已经不能动作。
晕厥或者摔倒，说不定都会在下一秒发生。
但是绝不是此刻，在裴时年面前。
在裴时年面前，宋婉月的自尊被放大了一万倍。
她死咬住牙关，脖间青筋毕露，她都死命忍住，强装出一幅决绝的样子。
她看着裴时年，一字一句开口。
“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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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对于宋婉月的回答，将裴时年的心彻底破碎。
对于宋婉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两人的关系，一点一点的摘干净，而且一点空隙也不愿留下的行为，他隐约浮上一层郁气。
完全一幅，不想她的生活跟他裴时年沾一点边。
意识到这点，裴时年心中的郁气瞬间腾起，变成怒火。
要是放在以前，他的骄傲早就让他已经夺门而出。
但是这五年懊悔和思念的折磨，竟然让他在宋婉月的呵斥下，一退再退。
他只是不想，和宋婉月的关系就这么断了。
而且他也不相信，宋婉月能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因为无论哪一个女人，面对自己曾经最希望共度余生的人来主动服软退步，怎么可能会有不动容的呢。
她对自己未免，太过火了。
想到这些，裴时年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将眼底的伤心，全数收起。
既然她对自己狠心，那他也不能一再退步。
大不了他们就做两个竖刺的刺猬，彼此折磨对方一生吧。
裴时年心中猛的一颤。
他竟然会有这么决绝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接受了。
因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次放开宋婉月的手的。
随即，裴时年默然恢复冷脸。
他看着宋婉月跟他相同的冷脸，眼睛不带任何犹豫开口。
“你说不是，就会不是吗？”
“什么？”
宋婉月疼痛难忍的身体，听到他那句冰冷得像是从地底传来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铁面无情的裴时年。
而且，他眼底还升起一抹他看不懂的狠厉。
不等宋婉月想明白，就听到裴时年薄唇亲启。
夹杂着冰粒般的声音，缓缓开口：“宋婉月，我们还是夫妻，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脱掉关系。”
轰隆——
宋婉月脑中白光一闪，瞬间连她灵魂都要空了。
裴时年在说什么？
他们还是夫妻，他们这辈子都不能脱掉干系。
一句话，让宋婉月花了五年时间才有所好转的病情，再次山崩地裂般卷土而来。
完全不受她的自主意识控制，她脑子里是有一个思想。
讨厌，好讨厌。
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自己不受控制的思想，讨厌这世间的一切。
可最讨厌的，是她自己，讨厌到感觉恶心想吐。
她全身暴起，情绪也跟着猛的奔溃。
她望着裴时年，眼角似乎痛苦得快要滴出血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但是裴时年说完那句话，已经不想再和她交谈。
他直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他的决绝，令宋婉月瞬间想起五年前，两人最后决裂的一面。
裴时年也是这般，他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丢到她面前。
但是她当时，只是红着眼睛，死死的望着裴时年，说自己不会签。
之后，她就意外失明，陷入被病痛折磨的生活中。
那一封裴时年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去哪里呢？
不知道，无论宋婉月在记忆深处各处搜寻，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最不想的，就是和裴时年扯上关系，被他拖进痛苦的地狱。
可现在，这个地狱却亲自来到她耳边，悄声告诉她。
裴时年，她一辈子都逃不掉，脱不开。
他会是她宋婉月一辈子的桎梏。
猛的，脑中一阵疼痛骤然拔起。
还不等她反应，早已不堪忍疼痛的身体，四肢一软直接往前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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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宋婉月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的内容非常熟悉，是她在国外那几年，每天都会做的。
在梦里，她回到了当初和裴时年结婚时的新房。
刚开始，她还很欣喜的打开房门。
房间里面，一室通亮，无比温馨。
她笑着，将手中的包放下，随后提着手里刚才超市买的菜，住进厨房，戴上围裙，边择菜边和一旁的男人说着什么。
大多时间，都是宋婉月一个人在说，那个男人没有转过身来，一直保持沉默。
后面，情况发生转变。
她进门，房间里面一室昏暗，不仅没有灯光，家具上面还全部布满灰尘。
她想打开灯，但是恐怖的是，墙上根本没有开关。
手里的菜，被她当做唯一护身的东西，紧紧的拥在怀里。
她摩挲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突然，脚下一痛。
宋婉月看去，只见自己的脚底正被一块异物扎中肉里，鲜血直流。
她忍着疼，将脚底板的异物拔了出来。
“嘶——”
竟然是一块碎瓷片。
这不正是她家里的饭碗，怎么会碎在地上。
宋婉月心中很是惊讶，随即睁大眼睛放眼看去。
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满地都是碎瓷片，还有一地的菜汤油渍，泼洒得满地都是。
一时间，宋婉月受伤的脚，都不会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她垫着脚，想小心避开，移到沙发的位置。
突然，腰后猛的一股推力，她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倒在地。
瞬间，她全身的皮肤在扎在一地的碎瓷片上。
回头，看到的竟然是裴时年。
震惊的她，已经顾不上责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推进碎瓷片中。
因为她的脸上，手上，包括有衣服隔档的腰上，腿上，全都被锋利的碎瓷片划伤皮肤。
一时间，地上流淌的全是她的鲜血。
很痛很疼，但是这些都被惊慌取代。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血。
一股股的血，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淌着往外流，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鲜血还混合着地上的汤水，夹杂着各种饭菜，还有油腻腻的油渍，全部漂浮在上面。
血腥味和饭菜混合的馊味，交杂重叠，鼓出一个又一个黏腻的血泡，恶心得她胃里翻涌呕吐。
可这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那摊越流越多的血迹此刻已经变成汹涌奔流的浪潮，涨到她的胸口上，还快要淹没她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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