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霖一怔，声音清朗，带着奇怪的温柔：“我已经吩咐做了晚膳，陪您回府一起用膳吧。”
姜梦笙微微沉默，顺从跟上。
到了膳厅。
桌上摆着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品，足以见他用心至极。
然而等用膳时，姜梦笙却能明显感受到楚夜霖的心不在焉。
姜梦笙吃不下了，不禁放下碗筷。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楚夜霖便跟着放筷，神色郑重道：“臣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他鲜少请求她。
姜梦笙心一紧：“何事？”
随即就听他说：“姬月最近常夜不能寐，十分困扰，因此臣想向公主借安神香的配方。”
刹那间，姜梦笙的心便空空往下坠。
舌齿间泛起浓重苦涩。
原来……他准备这顿晚膳就是为了这件事。
姜梦笙常年失眠，觉轻易醒，姜王特意寻高人给她配了安神香，才有缓解。
她挤出一抹笑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闻言，楚夜霖神色微顿，旋即开口。
“我对姬月好，亦是因为她同样真心待我，这次多亏了她的护符，我救灾才能如此顺利。”
“是吗？”
姜梦笙的手不觉紧紧攥着衣裙，她忍不住说：“可你救灾顺利不是该多亏了朝中送去的赈灾金吗？”
楚夜霖眸色微怔，而后用姜梦笙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
“公主只识金银，哪里懂姬月一颗真心情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巨石沉甸甸砸在姜梦笙的心上。
她喉咙堵涩，再说不上什么话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大司空，姬月姑娘找您。”
楚夜霖毫不犹豫就起身离开。
姜梦笙坐在原地许久，心好似已痛到麻木。
……
隔日，姜梦笙被姜王召入王宫。
离开前，她还是将安神香的配方给了楚夜霖。
姜梦笙一进殿内，就听大祭司朝姜王进言：“恭喜王上，公主这次得神谕，可见天神眷顾，公主体内神灵之力定然大涨，王上何不趁此机会，再造神丹？”
姜梦笙心下一沉。
可被哄得眉开眼笑的姜王却连连点头：“好！”
姜梦笙不觉攥手，上次取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然而这时，大祭司却望着她再度开口——
“王上！上次炼丹取的是公主掌心血，成效不高！”
“此次，该取公主心头血！”
取心头血，跟要命有何区别？
姜梦笙猛然看向大祭司，这时才明白，大祭司这是在报复她上次从他手中夺走赈灾金之事。
她的心狠狠揪起，定定的视线落在姜王身上。
为了炼丹，父王早已走火入魔，这次他恐怕也会同意吧……
她不敢有半分期盼。
然而一贯对大祭司听之任之的姜王，此刻却直接摆手拒绝。
“心头血就不必了，掌心血即可。”
大祭司咬牙掩下眼里的阴狠：“是，臣这就去准备。”
待大祭司离去。
姜梦笙红着眼眶看向姜王，以为姜王对她是有点怜爱。
“多谢父王。”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叫她竟有些想哭。
可下一刻，她却听见姜王说：“应当的，笙儿的性命是神灵的，若因寡人炼丹伤及了你的本心，到时献祭时惹神灵大怒，就不得当了。”
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瞬仿若凝固。
心如坠冰窖。
片刻，大祭司准备好后，姜梦笙被带去取血。
谁料在去往炼丹房途中，竟与楚夜霖迎面撞上。
姜梦笙一瞬慌乱，她知晓楚夜霖最厌恶此等炼丹求神之事。
可楚夜霖只是神色淡然朝她行了礼：“见过公主。”
态度恭敬，却对她去哪儿毫不关心。
慌乱的心在此刻平息，苦涩蔓延。
姜梦笙自嘲般扯了嘴角。
也是，他向来就不在意她来宫中的缘由。
两人擦肩而过。
大祭司却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楚夜霖：“大司空既然来了，不妨就等公主取过血后再一同离宫吧。”
“取血？”楚夜霖眼神一抬，随即冷冷看向姜梦笙的手。
大祭司又笑道：“大司空难道不知？公主乃有神灵之力，常来为陛下献血炼丹，仁孝至极。”
第7章
这话一出。
姜梦笙就见楚夜霖神色一瞬变冷，眼底涌上厌恶。
她的心瞬间狠狠揪起，几乎落荒而逃。
……
取血结束后。
姜梦笙被搀扶着离开，本该出宫回府，她却去了王室祠堂。
她的生母在生她当日便难产身亡。
按姜国礼法，非王后不得立灵牌，因为生了姜梦笙这位‘神女’公主，生母才有了小小灵位。
人人都说她的母妃真是好命。
可姜梦笙不明白这命好在哪儿。
姜梦笙轻拭去母亲牌位上的灰尘。
静静注视许久，苦涩一笑：“母妃，您要是没生我就好了……”
姜梦笙离开祠堂，已经夜深。
踏出宫门时却看见车辇旁站着抹高大身影。
楚夜霖竟然在等她？
姜梦笙愣了一瞬，随即快步走过去。
走近，楚夜霖目光就在她被纱布包裹的手掌掠过，眉头冷冷蹙起。
“古有佛陀割肉喂鹰，今有公主取血炼丹，公主对王上当真是孝顺至极！这般宽宏大义之举，该找史官记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透骨凉的讥讽让姜梦笙眼眶瞬间酸涩不已。
她攥紧手，却是自嘲一笑：“大司空说得是，若非我心胸宽阔，又怎会成全你和姬月姑娘？”
语毕，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到大司空府。
姬月正等在门口。
姜梦笙不愿看姬月和楚夜霖恩爱场景，正想离开，谁料姬月却突然来到她面前。
“姬月等在此，是想特意感谢公主愿意提前让姬月过门。”
姜梦笙神色一僵。
意识到姬月是在催促她实现之前的诺言。
她还未回神，就见楚夜霖急忙上前呵斥：“姬月，此事有我来与公主商议，你莫要胡来。”
姜梦笙直直看向楚夜霖。
他看似是在呵斥姬月，可动作却是小心翼翼护着姬月，分明是生怕姬月惹怒她。
好一对恩情爱侣，而她姜梦笙竟像是那半打鸳鸯的坏人了。
姜梦笙不觉攥紧了手，忽地笑了——
“不必谢我，我改主意了，你过门之事延后再谈。”
此话一出，姬月眼里当即蓄起泪水来，求助看了楚夜霖一眼，随即竟生生朝姜梦笙跪了下来。
“是姬月不懂事，惹怒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恕罪！”
楚夜霖脸色冷沉，也跪了下来：“公主，您要与臣置气，尽管冲我来便是，何必吓姬月？她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
每句话都似冰针扎在姜梦笙的心上。
她红了眼圈，冷冷笑：“是吗？可这样天真单纯的姑娘，怎么会跟有妇之夫苟且，未婚先孕……”
“姜梦笙！你说话未免太难听！适可而止！”
楚夜霖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第一次对她动怒。
寒风冷冽如刀刮过。
姜梦笙的心也冷到了极致。
她静静看着楚夜霖许久，不再多言，直接跨步进府回屋。
这晚。
姜梦笙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从未见过的母妃，她被母妃紧紧拥在怀里。
“孩子，很累吧？来找母妃好不好？”
母妃的声音是那么温柔，母妃的怀抱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可就在姜梦笙想点头时，却陡然惊醒。
偌大的床榻空空荡荡，没有温暖的怀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姜梦笙眼角满是泪痕，眼里一点点麻木。
半晌，她起身披上外衣，走出门去。
说来也妙，下了几月大雪，今日竟还能见到明月。
雪与月相映，倒是难得美景。
姜梦笙静静观赏片刻，在雪地踏步而行。
这时，却听后院传来姬月的声音。
“赏月得配酒，我之前酿的桂花酒现在应当味道正好，你尝尝。”
循声看去，姜梦笙正好看见姬月给楚夜霖倒了一杯酒。
姜梦笙远远看着，神色怔然。
成婚三年，楚夜霖滴酒不沾，就连大婚那日的合卺酒，他都是以茶代酒。
他说：“臣从不碰酒。”
可此刻。
面对姬月的邀约，姜梦笙看见楚夜霖眼眸微动，竟接过来喝了。
原来他亲口说的话，都是假的。
直到此刻。
姜梦笙才发觉，她跟楚夜霖成婚三年，其实什么都不了解他。
第8章
她没有过去打扰他们二人，转身回了屋。
再未能入眠。
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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