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暮就急忙赶来了。
“我想了想,实在没好的办法,临时有点事,实在不能带着雪碧,所以我想把它寄养在这里两天。”
方暮刚刚得知蓝晴这里开了宠物寄养业务,盘算了很久,交给蓝晴她也放心。
“好,我一定照顾好它,对吧,雪碧。”蓝晴说。
方暮走后可把蓝晴担心坏了,雪碧现在是带病在身。
更重要的是,这个姑娘把雪碧看得比命还重要,万一雪碧出点什么意外,蓝晴真担心方暮那轻飘飘的身体会突然倒下去,水汪汪的眼睛里也止不住泪水。
蓝晴不得不加倍照料,恨不得眼睛长在雪碧身上。
可是雪碧的饭量却不大,就这样小心翼翼度过了两天,说好的第三天早晨,方暮还没有回来。
蓝晴再看雪碧,雪碧却把这两天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浑身虚弱地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木俪赶紧检查,此时的雪碧肚子已经像个皮球一样鼓悠悠了。
木俪现在负责在院子照顾寄养的宠物,她不免皱紧了眉头:“情况很不好啊,可能是腹腔积水,得先把积液都排出来。”
腹腔积水是肾衰竭特别容易导致的并发症,严重很可能危及生命。
蓝晴连忙打电话通知了方暮。
方暮赶到的时候,蓝爸和木俪已经在抢救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这个幼小的生命上。
方暮一直在诊所里转来转去,未婚夫此时又带来电话。
“我已经回来了,我现在手头出了点事。”方暮说。
“你不会忘了今天的安排了吧。”电话那头貌似不悦。
方暮吐了口气说:“没有,雪碧出事了,现在还早吧,不是约了晚上吗?我会赶在晚饭之前到的。”方暮说。
“天大的事,有比见我爸妈还重要的吗?看来你是真的忘了。”男朋友步步紧逼。
“我没有,我刚才说了出了点事。”方暮急道。
“难道我还不如一个猫吗?”
“好我忘了!我就是忘了!那你记得我刚从哪里回来吗?”方暮大声说。
“你不是去四川了吗?”
“我是回四川了,我为什么要去四川?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回一趟四川你不知道吗?昨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方暮从没如此生气。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你走吧,我会赶在晚饭之前到的。”方暮挂掉了电话。
空气中是久久的沉默。
另一边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木俪在旁协助,蓝爸终于插管完成,放出了里面的积水,雪碧这才缓了过来。
方暮凑上去紧紧望着雪碧,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雪碧勉强着撑起力气喵地叫了一声,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接着昏昏地闭上了眼睛。
“没事,应该是太累了,让它睡一会。”蓝晴说。
方暮点点头,腿软软地蹲在了地上。蓝晴连忙拿过一个椅子过来,扶她坐着。
“我清楚她这个病,如果出现了积水……它现在是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方暮说。
蓝晴回头看了一眼蓝爸,蓝爸默默点了点头。
“昨天是我爸妈的祭日,十年了,她也跟着我十年了。”方暮看着蓝晴笑了一下,眼眶却是湿湿的。
“我妈是四川的,那一年,我跟着他们两个回老家,没想到碰到了那个事,镇子从中间裂成了两半,我们当时不在一起,我妈当时就被砸倒了,一瞬间就走了。我和我爸被埋在了里面。”
方暮的眼睛没有在看蓝晴。
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要讲出这样的悲痛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另一个人也来一起面对与承担。
“黑漆漆的,我只能听到老爸的声音,后来老爸的声音越来越弱,能听到就是微弱的猫叫声。我们被找到的时候,老爸的怀里抱着有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就是雪碧。雪碧的妈妈在旁边,鲜血大概早就流干,身子已经僵硬了,奶头怎么也咂不出奶水了。后来雪碧就由一个医护姐姐养在了老爸的病床底下。听她说,开始的几天,雪碧闹得很凶,每天就喵喵叫,大概是因为想她妈妈了。”
“那你爸……”蓝晴问。
“没有抢救过来,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离世了,听说那天雪碧很乖,也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很谢谢她,陪着我黑暗中待了那么久,也陪着我爸走过了生命最后的时间。”方暮说。
蓝晴的眼睛被扔进了一块砖头,这块砖头又砸在了蓝昆的心头,两个人相看无言。
大概,雪碧也是爸爸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吧。蓝晴心想。
十年了啊,可惜雪碧也已经老了。
“不太好。”此时传来蓝爸的声音。
雪碧的腹部被血染成了红色,它尿血了。
“看来肾内部也已经积水了。”蓝爸叹了口气。
“怎么办?”方暮蓝爸。
“要么手术切掉,要么做个导尿管,不过就怕来不及。要不还是赶快送去别的医院吧,手术的话有点复杂,我们这人手不够,恐怕做不成。”蓝爸有些犹豫。
正传来雪碧虚弱而痛苦的呻吟声,几乎微乎其微。
“等得了吗?”方暮问。
“不知道。”蓝爸摇摇头。
“救救她吧,蓝医生。”方暮的语气充满了坚定。
“我来帮你。”蓝晴这时说。
“走,木俪,进去!”蓝爸一咬牙,长舒一口气,他没有办法拒绝了。
木俪负责麻醉,蓝晴负责助手。
第一次跟着做手术,当手术刀划开的时候,蓝晴一直不忍看雪碧的肌肤,只是在一旁协助老爸,递一些东西,蓝爸急得满头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方暮焦急地等待着,电话的铃声也开始催响起来。
不过一会,方暮的男朋友背头就找到了这里,他往往是梳着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背头。
“怎么不接电话?我爸妈早都到了。”背头进来气冲冲地说。
“对不起,我完全糊涂了,雪碧在抢救,要不然她可能就不行了……”方暮本来一直手足无措,上来就抱住背头。
背头一下子软下来,说:“没事没事不着急,刚才是我太着急了,电话里对你太冲了,我现在带你过去就跟我爸妈说,你路上因为点事耽搁了。”背头说。
“再等等吧。”方暮说。
“没事宝宝,不就是一只猫吗,死了就死了,结婚之后,咱们搬到新家,我再给你买一只。”
“你说什么?”方暮放开背头。
“怎么了?抢救不过来也没有办法嘛,那就再买一只嘛。”背头一脸错愕。
“她还没死呢。”方暮说。
“不是你说它不行了嘛?”背头说。
方暮莫名地笑了一下,时间像是在方暮这过了很久。
没等方暮回应,蓝晴就冲出了手术室。
“好了!现在没有危险了。”蓝晴说。
“真的!”方暮连忙要进去。
“等一下,正在缝合,没事了,放心吧。”蓝晴拦住了焦急的方暮。
透过门缝,方暮可以看到雪碧的脸,安静得像睡着了。
“不过后面要先在这里待几天,观察恢复。”蓝晴说。
“这下好了,别担心了,咱们走吧。”背头这时走过来拉住方暮的手。
方暮慢慢地挣开了背头的手,慢慢地说:“我不去了。”
“我没听错吧,别闹,亲爱的,我错了。”背头有些愣。
“我们分手吧。”方暮说。
“开什么玩笑,一只猫?就为了一只猫,不是就因为我说了句话,你就要跟我分手?”背头轻笑一声。
“我是认真tຊ的,你没听错。”
“为什么啊。”
“需要原因吗?”方暮问。
“不需要,我也不分,因为咱们就快要结婚了,我爸妈还等着呢。”背头说。
“今天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我不爱你。”方暮说。
“可是我爱你。”背头把方暮拉到角落里。
方暮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不爱我。你只爱自己。昨天是我爸的忌日,你不记得,没有关系。雪碧是我爸留下来的,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习惯了,因为你根本不关心,你关心的是自己。”
“我不关心你?我不关心我会到处找你?”背头说。
“你那不是关心,是控制,是变态,在我家里装监控,说怕我的猫跑出去了,那你为什么要吓唬它,我俩一生气,你就拿它撒气,你是在要挟我吗?什么都听你爸妈的,没问题,我无所谓,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了爸妈,难道我就要找一个爸妈回来?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永远不要来烦我。”
方暮一口气说完,定定地站在原地。
她察觉好像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心里竟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背头突然抓住了方暮的胳膊。
方暮被抓疼了,连忙逃开,抓住蓝晴的胳膊。
背头愣住了,眼睛猩红,他突然拿起了桌上的一把美工刀。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要乱来。””蓝晴挡在方暮面前,蓝昆连忙把蓝晴保护起来。
谁知背头突然撸起袖子,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众人都懵住了。
“你跟不跟我走!”背头说。
鲜血已经从他的胳膊上渗出来了,可以看到胳膊上别处还有几处疤痕。
“你不要冲动,小伙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伤害自己。”蓝爸说。
“闭嘴!”背头说。
“好,我可以跟你走,你不要再自残了,把刀放下。”方暮说。
“我不放,到了再放。”背头的情绪很激动。
方暮只好跟着他慢慢走出门去,此时蓝爸已经悄悄地来到了背头的身后,突然出手抱住了背头的胳膊,把他拖拽在了地上。
蓝晴趁机上前一脚踩掉了背头手里的刀子。
“我刚才没说完,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还是分手吧。”方暮说。
背头用力地挣扎着,慢慢地没了力气。
最后他开始绝望地大哭,无助。
时间过得很漫长。
背头仿佛浑身虚脱一般,双眼无神。
当背头父母赶到看到儿子的那一刻都愣住了。他胳膊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已经被蓝爸包扎好了。
“包扎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把他带走了,要不然我们就报警。”蓝晴说。
“包扎?你不是个兽医?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背头的老爸说。
两口子赶紧带着儿子准备去医院,背头像一副没有意识的躯壳,被父母架着,踉踉跄跄。
“走吧,赶紧。”背头的妈妈对方暮说。
“我和你儿子分手了。”方暮说。
老两口都是一愣,说:“没事,先去医院吧,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儿子还能把她哄好的。”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方暮摇摇头笑了一下。
笑里面是无奈,又是辛酸。
那天之后,方暮在诊所门前坐了好久,她一直在跟蓝晴抱歉和感谢,直到夜色晚了,雪碧也醒了过来。
门口的流浪猫也开始出来觅食了,他们习惯了旁边有方暮的存在。一只小猫亲密地凑上前来,绕在方暮的腿上蹭来蹭去。
方暮回头看过去,额头上竟然是黄色的,摸着那只猫的脑袋,看了半天,嘴角终于笑了出来。
“对,就是这只,额头是黄色的。”蓝晴说。
“像,挺像的。”方暮说。
“要不你收养了她吧。”蓝晴说。
方暮听了心中一喜,又说:“还是算了吧,万一她不想跟着我生活呢?当一个流浪猫,自由自在的,应该也挺好。”
方暮起身离去,没走过多远,腿上又被蹭了一下,是那只小黄猫跟了过来。方暮心一软立刻把小黄猫抱在了怀里。
“看来它还缠上你了呢。”蓝晴说。
“走,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你想去哪去哪,什么时候想回就回,好不好?”
小黄猫喵叫了几声。
“过几天,咱们再来这里接你姐姐啊。”方暮说。
蓝晴看着方暮离去的背影,心里想,这次她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不会了。
夜风已经凉了,因为刚才的搏斗,蓝爸的胳膊上不小心有了几处擦伤。
“不要跟你妈说。”蓝爸特地交代蓝晴。
“老爸,今天表现得很英勇哦。”
蓝爸嘿嘿笑着:“那是,当年我还救过一辆车。”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当时出诊回来,那辆车卡路边悬崖边上了,我硬是一个人用绳子给它勾住了,车下垫了石子,最后消防队赶来的时候拉了上来,整辆车上的牛都得救了。”
“牛?”
“对,是养牛场采购的一车小牛犊子。”
“我还以为是公交车。”
“牛不是生命啊。”蓝爸说。
“是,就是听起来不太一样。”
“所以我一般不会随便跟人说我的这段英雄往事。”蓝爸说。
蓝晴笑了,蓝昆还是这般得意,偶尔这般没有正形。
至于木俪,安顿好雪碧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回家。
她来到可乐之家,在那里一直等着,哪怕夜色已经凉了。
她在等那个男孩来接金不换,金不换这个名字是男孩取下的,木俪觉得很土。
但男孩的理由是,金不换本来就是一只浪迹天涯的中华田园猫,游走在屋檐之上,穹顶之下,翻墙跃树,堪称浪子侠客。
如今男孩带着它来到了这里,可以说是回头是岸。
男孩在青城大学读研究生,同时他也是青城大学流浪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
自从可乐之家宠物寄养中心开放之后,男孩经常会带着一些流动动物过来,暂时寄养在这里,接着他们会发动社员,为这些毛孩子们寻找领养者。
男孩说好了今天要来接金不换回去的,所以木俪一直在等着。
虽然他们认识还没有几天,但是木俪却很信任男孩。
四周空荡荡,灯影悠悠晃晃。
在这里寄养的猫猫狗狗们大多都休息了,睡得正香。
木俪想,他今天应该是不会来了?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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