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口腔里的软肉，逼出一个字眼：“......滚！”
他周身的金光越来越淡。
不用多久，他就会沦为魔种。
谢尘缨在江畔拾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在手腕上使劲划，那伤痕触目惊心，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殷红的血将江水染红。
江畔寂静，只听得见石块狠戾划过手腕的声音。
此刻却多了突如其来闯入的声线：“去那边看看，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好。”
谢尘缨脊背发僵。
是道盟的人。
谢尘缨胡乱沾把手腕上的血，糊到脸上，确保不被认出来tຊ。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线靠近：“阿缨？”
“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是宋知微的声音。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谢安认出儿子的背影，和他穿的外袍，叫道：“阿缨？”
“呃.....”谢尘缨：“别过来！”
少年眼睛彻底变成绿色。
“快跑.....”
.........
微生泠赶到望江时，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在半空看见了谢尘缨的身影，少年脚畔躺着一具尸体，冷冷执剑抽离另一人的胸膛，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讽刺。
那人落地，是谢安的脸。
这一刻，微生泠这个渡劫期修士竟是连御剑都不会了，她瞳孔骤缩，脸色惨白：“阿缨！！！”
“不要！”
毁了。
一切都毁了。
谢尘缨这辈子都完了。
杀父弑母，深恩负尽。
此间天地浩荡，谁能容他？
少年单薄破碎的身子栽倒在江水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没一块好肉，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
谢安和宋知微被一剑穿心。
心脉尽断，神佛难救。
微生泠颤抖着手捞起，谢尘缨的身体，将离殒丹喂进他苍白的唇瓣，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任何刻意的伪装都收敛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一意孤行。”
微生泠的心像是一面镜子，被狠狠凿开，狠狠碾碎，碎成千瓣，分离出无数悲恸的泡影。
她滚烫的泪落在少年脸上，洗去罪恶的血迹，露出惨白的脸。
“究竟是为什么，道盟所坐峰主长老无一不是中流砥柱，却只来了你一个化神期.....”微生泠用干净的丝帕擦去他周身的血迹：“对不起....”
“阿缨......姐姐没保护好你。”
微生泠的眼泪落地生冰，望江一带乃至不悔城都开始乌云密布，飘起洁白的冰雪。
她咬着舌尖，冷静地夺过谢尘缨手里的剑，用清尘术抹去他满身鲜血，将散落在发冠外的头发都束了回去。
干净得纤尘不染.....
她又动手亲自抹去了谢尘缨这段记忆。
最完美的伪装。
言祁捧腹大笑：“哈哈哈.....殿下，现在你明白弦月死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了吧？”
微生泠捂着剑，冷冷看过来。
那一眼如幽冥地狱，冰封万物。
“对，没错。”言祁声音剧烈发抖，听起来沙哑怪异，像老旧的纺车：“就是这样的眼神，愤怒、狠戾，又无可奈何，想要毁灭所有，拉苍生殉葬。”
“痛吗？”
“恨吗？”
第234章这条命还给你
微生泠闭上眼睛，握剑数十年的手头一遭发抖，泪花在她眼睫毛铺了水光，转瞬凝冰沾在睫羽上。
她俯身将谢尘缨放在地上。
微生泠的肩膀也开始不受控的发抖，胸腔震动，五指握剑因为极度用力而变得泛白，她眼睛覆上神明的紫意。
“言......祁......”
她从齿缝间逼出冰冷的字眼。
天门震荡！
雷劫涌动！
天地间竟颜色大改。
十二道金乌冉冉升起，围困天地，霜雪如暴雨降落，冷光亮澈天际，魔神虚影破尘而立，左手持长弓，右手按剑而立，披帛翻飞震慑八方。
山河化弓，泗水为箭！
那一刻，竟连天道言祁也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虚天渊一战。
魔神不是不能杀他。
而是有更要紧的事，懒得将时间浪费在他这个无关轻重的蝼蚁身上。
神明一箭，破万法，定乾坤！
言祁无处遁逃，连舍弃这具肉身都不能，他张了张唇，连一个字节都发不出声，猛然被扼住了咽喉。
手筋、脚筋都被那箭矢挑断。
他如死鱼一样被砸进尘埃里。
微生泠召出一把匕首，刀面照出她紫色的眼睛，空洞得如同虚无里的一场浩劫，逼得人被迫承受无尽怒火、万钧雷霆。
“我要你死！”
即便过了数万年，甫一对上这双紫色的眼睛，言祁骨髓乃至识海都畏惧、震荡！
九天枷锁落在他身上。
动弹不得！
微生泠握着匕首，狠戾地、一下又一下落在他身上，鲜血迸溅，连串的血珠洒在她眉毛、鼻梁、下巴上，在寸寸滴落.....
“噗嗤！”
“噗嗤！”
“噗嗤！”
“.......”
冰雪落下，静得只听得见匕首捅进血肉里的残酷声，以及言祁痛苦的呜咽，微生泠用灵力吊着他的命。
她将匕首高高举起，狠狠掼下，反问道：“痛吗？”
“恨吗？”
“想杀了我吗？”
“可惜，你杀不了！”微生泠眼底的疯狂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彻底欣赏他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雪白的冰晶绽放，衬得她眸底紫意更甚：“管你什么身份，你都是个废物！”
言祁身体痛到麻木，被刀刀凌迟的钝痛贯穿他整个神经，灵魂都开始随着匕首落下而战栗。
“呃.....”
“你.....”
微生泠蹙眉：“既然不会说话，舌头也不必要了。”
她手起刀落，一截软肉飞扬出去，摔在地上。
言祁满口鲜血，眼神濒临绝望。
系统担忧道：“宿主，你冷静点，将法相收起来，再这样下去，天门要被你强行震开了！”
“现在还不能飞升啊！”
微生泠仿若未闻，她将匕首连根拔起，又狠狠扎进言祁身体里，将他腹部的肉都扎得软烂，又开始换地方。
她愤怒、麻木、无知无觉地进行这场酷刑.......
最后，微生泠撑着剑起身，浑身是血，眉眼间戾气深重，白袍被染作血衣，如在世修罗像。
道盟弟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微生泠整个人像从刀山火海里走出。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脚畔是一团烂肉，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来，眼睛漆黑森冷，执着剑，身旁两具完好无损的尸体....
“这....天门震荡，盟主.....”
“那两具尸体，不是鱼玄真人和.....”
“怎么回事？”
“鱼玄真人可是大乘期修士，高阶魔种不都被天都的神官斩杀殆尽了吗？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是盟主杀了他们。”
“真人身上的刀口，和盟主手里拿的剑一模一样。”
谢尘缨被那团金光气运包裹着，服用离殒丹后将厄暂时压制下去，他浑浑噩噩地坐起身。
只记得他成功将乾坤袋送进了不悔城，后来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周围的修士胆战心惊：
“盟主杀了鱼玄真人。”
“这......”
“到底怎么回事？”
谢尘缨看见地上那两具尸体，一剑穿心，招式狠辣，他浑身僵硬，几乎是爬过去，曲指探了探鼻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整个人瞬间垮下去，仿佛被抽空浑身力气，坐在地上，耳畔嗡鸣，全是“盟主杀了他们”，“盟主杀了鱼玄真人”，“怎么回事”之类的话。
谢尘缨颤颤巍巍抬头，看见微生泠满身鲜血，以及那把剑，他膝行着跪道她脚畔，问：“姐，你有没有受伤？”
微生泠垂眸看他，神色痛苦，酸涩地扯开一个笑。
谢尘缨嗫嚅道：“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不是你.....”
微生泠俯身：“阿缨....我....”
她根本没办法解释。
要怎么说？
怎么说都漏洞百出。
千机引无异常，现场没有魔种的痕迹。
说是谢尘缨杀父弑母？
微生泠说不出口，这足以击溃一个少年所有的理智，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痛楚，他会被活活逼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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