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回来了!”他维持着君父的尊严,“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可徐景之开口便是祈求。
“父皇,”他跪在皇帝面前,“儿臣求一件事。”
“若是父皇愿意张贴告示,让世间所有能人异士来到皇宫一聚,儿臣定会回宫,用尽所有能力辅佐您。”
这话听得皇帝眉峰皱起,但毕竟徐景之曾经提出过更离谱的请求,相较之下,这竟然显得人畜无害了些。
“可以,”皇帝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烛火在眼前晃动,徐景之的头伏得更低了。
“请再给儿臣,七天时日。”
最多七天,那烛火便会燃烧殆尽。
第十九章
还未至山门,徐景之便看到一片乱象,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早就消失了,连院前洒扫的和尚都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一紧,快步往禅房跑去。
徐景之和苏长宁所住的地方在最里侧,若非有意寻找,绝不可能轻松到达这处,只是他心中隐隐有感,却又不可置信,只是一看便知,这一大批人确实是冲他们而来的。
“把苏长宁交出来!”
苏长安厉声道。
住持微微闭着眼,合起双手,手中一串佛珠不停滚动。
“施主莫要急慌,”住持道,“贫僧要待殿下回来,再做定夺。”
徐景之心中一紧,那日在山下暴露踪迹时,他便隐隐有苏长安会找上门来的预感,果不其然!
他挤开人群,声色俱厉。
“对着大师发什么脾气?”徐景之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长剑,“苏长安,你不要装作一副很重视阿宁的样子!当时她在你们家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么?!”
苏长安被这话气得咬牙切齿,但当初他们都将那异世界的灵魂视若珍宝、把苏长宁弃如敝帚是事实,他也全然没了风度,抽出佩剑,
“徐景之,你别以为你是太子就能强抢民女,阿宁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你……”
话音未落,徐景之便一剑刺了上来。
他听不得任何苏长宁死亡的可能,这是他几乎耗尽全身鲜血才救回来的,属于他的宁儿!
可如今他毕竟身弱,刀光剑影间,他竟节节败退,直至禅房小院前,无可再退一步。
苏长安的剑将他钉在了门墙上,撕裂皮肉的声音传来,他痛得闷哼一声,却不敢叫。
“宁儿,快走!”
苏长安恐有暗道,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可只见苏长宁含着泪举着烛台,对他怒声道:“你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混蛋,你伤害景之哥哥!”
“阿宁!”苏长安心痛不已,上前一步,“我是你哥哥,阿宁,放下好不好?不要撩着自己衣服了,我不会在欺负你了,跟我回家……”
“不要动她!!”
徐景之耳中传入他们的对话,知道那烛火危在旦夕,他厉声嘶吼,顾不得全身都是伤,握住剑身,硬生生抽了出来。
鲜血迸溅,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可听见苏长宁的尖叫声,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回去。
“阿宁!!!”
因为恐惧,苏长宁几步后退,被木凳绊倒了腿,那烛火便滚落一旁,瞬间点燃了床榻上垂落的被褥。
顷刻间火舌滚烫,这烛台的火星本就不是凡火,苏长安尝试用水扑灭,却毫无作用。
他被火海隔着,无法进去牵住苏长宁的手,急得面红耳赤,可苏长宁根本不愿抬起头。
不知是火烧火燎的痛苦,还是脑海中那惊人的剧痛,她一阵阵尖叫着,又被吸入的烟雾呛得咳嗽。
苏长安还在想对策时,徐景之一把推开了他。
“滚!滚出去!”
他冲进火中,抱起了那个蜷缩的身影。
第二十章
千山寺有一口泉水,小和尚们挑着担子来往好几回,才压制住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被护在怀中的苏长宁毫发无伤,徐景之却被掉落的房梁砸得口吐鲜血,他背后满是烧伤的痕迹,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
“殿下,”住持拦住他,低声道,“您的伤耽搁不得——”
“大师,”徐景之气息奄奄,目光无比凄惶,他久久凝视着苏长宁昏睡的脸,咳嗽几声,“让我走吧。”
他不想苏长宁看到自己的这幅模样,这么狼狈、这么低劣、这么可耻。
那根心血浇灌成的蜡烛早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烬,想来苏长宁醒后,定会意识到曾经她被徐景之哄骗着做了多少她不愿的事。
她会恶心他的。
住持叹息一声,转了转佛珠,不再阻拦。
于是那个身影便一脚深一脚浅地,自山顶走向山下,他锦衣破碎,步履蹒跚,看上去那样孤寂。
“都是孽债。”
苏长安执着不愿离开。
他向住持承诺了,一定会补偿千山寺所有的损失,那烧掉的禅院、被吓跑的香客,苏家皆会一一赔礼。
只是千山寺不惜得这些俗礼,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徐景之已经离开了,苏长安是苏长宁的兄长,留他看守也是应该的。
只是谁也没成想,苏长宁这一昏睡,便足足昏睡了三天。
她在睡梦中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吟,额头冷汗涔涔,似乎陷入了什么无法逃避的梦魇。苏长安守在她身侧,时常替她擦干眼泪,心急如焚。
从前他像是着了魔一般,竟将那个异世的灵魂当做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但他怎么能忘记,他的妹妹阿宁,是个羞涩内敛,天真温良的小姑娘。
她会扯着自己衣袖,怯生生地说她想要跟着哥哥一起进宫看太子殿下;会从一手笨拙的绣线到精巧的技法,在他考科举的前夕为他绣一个高中的香囊。
那天苏长安翻出自己尘封已久的旧衣,每一件的衣领上,都绣着挺拔的青竹,碧绿的竹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时至今日,苏长安才明白,这才是苏长宁,是他那一手绣工惊艳全京的,从出生就备受呵护的妹妹。
他怎么能忘得那么干净。
看着苏长宁不断滑落的泪水,苏长安闭了闭眼,将她细嫩的双手牵起,放在颊边,任凭那温热抚平他惊慌的内心。
会醒的。
苏长宁一定会平安的。
住持在傍晚匆匆赶来,看了一眼苏长宁的情况,他面色严肃,惹得苏长安也正襟危坐,认真道:“大师有什么看法?”
“苏姑娘起死回生,靠得是一门术法,”住持低叹一声,“想必如今也免不得那方术所教的歪门邪道。”
“不论是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了阿宁做,”苏长安的眉眼低垂下来,“请大师救我妹妹一命。”
苏长安半褪衣衫,露出赤裸胸膛,他接过住持手中刀刃,对方背过身去,念了一声佛号。
“施主,您下手时一定谨记分寸,切莫伤了自己心脉。”
鲜血汩汩流出,他痛得面色发白,按照住持意思,轻轻灌进了苏长宁口中。
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唇,下一刻,女孩从长久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啪”地一声,苏长安被打偏头去,苏长宁发着抖收回手掌,后退几步,缩在床角,戒备地看着他。
第二十一章
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瞬间苏长安便得知了现在她已经恢复记忆,脸颊火辣辣疼痛着,更清晰的,却是嘴里的苦涩。
“……阿宁。”
“别这么叫我!”苏长宁反应极大,簌簌流着泪,她的手胡乱挥舞着,拒绝苏长安的接近,“你走、你走!我已经去死了、已经把身体还給她了,你为什么还要折磨我,我为什么还活着……”
苏长安鼻头一酸,这身体本就是苏长宁自己的,何来归还一说?他不顾女孩的崩溃,上前一步,紧紧拥住她发抖的身体。
“阿宁,是哥哥错了,”苏长安哽咽道,“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让哥哥补偿你,好不好?”
“不要!不要!”
她尖利地哭叫着,苏长安心神一震,不知为何,直觉令他迅速将手卡进了苏长宁的唇舌间,牙齿便重重地咬了下来。
剧痛令他拧起了眉,却还是忍着低声哄道:“好、好阿宁,哥哥不逼你了,你不要伤害自己。”
苏长宁咬舌自尽未果,便再次大哭了起来,住持见情况不对,只得先拉开苏长安:“苏姑娘如今状态不稳定,施主切莫再逼她了。”
苏长安手上的牙印还在出血,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抱着膝盖抽泣的苏长宁。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徐景之会选择逃避,选择在苏长宁还没清醒时离开。
不是所有破裂的铜镜都能够再次圆满,说出去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更是像泼出去的水一般。
留下的裂痕,或许今生都难以修补。
苏长安看着半掩上的房门,和住持低声的安慰,他心中异常酸楚,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门框。
好半晌,才掩盖住那一声沉闷的抽泣。
苏长宁开始不愿意见任何人。
最开始,苏长安从家带来了厨子,为她做滋补的药汤,送过去却被劈头盖脸地砸了回来。
苏长安被砸了个正着,那热汤淋了他一身,他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少爷,”侍女有些心疼道,“小姐她未免也太骄纵了……”
“不是她的错,”苏长安无奈地说,“都是我欠她的,我活该。”
可他显然地日渐颓丧下去。
苏长宁看到是苏家厨子做出来的餐食,无论是谁送来的都会掀翻,但如今她身体不好,若是常常只吃寺中的素面,定然会更加虚弱。
苏长安只得借了周边农户的厨房,亲自做饭给她,最后再由庙中的小和尚送去。
君子远庖厨,却因为苏长宁破了例。
但只要看见苏长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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