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家门口，沈婉华发现家里的烟囱在冒烟。
她和陆景川结婚两辈子了，陆景川从来没进过厨房。
一进去，果不其然在灶台前看到了江暮云。
江暮云围着沈婉华的围裙，和陆景川并肩站在一起，正有说有笑，陆景川眉梢的刀疤都显得温柔。
见沈婉华回来，江暮云以女主人的姿态朝沈婉华热情招手。
“婉华姐，你回来了啊，上次不是托陆团长告诉你，我要给你做饭赔礼道歉嘛，今天卫生所没事，我就过来了。”
江暮云边说着，一边去盛铁锅里的菜。
“只剩最后一道菜了，快洗手吃饭吧！”
陆景川忙挡住江暮云：“小心烫，我来盛。”
说完又笑着对沈婉华说：“暮云同志的手艺很好，你肯定喜欢吃。”
沈婉华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心里五味杂陈。
结婚前，她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婚后不久，她的厨艺最后被家属院里的各位军嫂夸赞，期间，陆景川都没有进过一次厨房。
更别说心疼她烫伤，主动帮忙盛菜了。
仿佛她的付出就是理所当然，但轮到江暮云，硬汉都成了绕指柔了。
……
饭桌上。
满桌子的菜也没一个沈婉华爱吃的。
她看着对面两人笑着聊江暮云卫生所里的事，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味同嚼蜡，沈婉华吃完饭就回了房间，在陆景川进来之前先睡了。
第二天，沈婉华继续去文工团交接剩下的工作，忙着教队员中秋节的表演曲目。
中秋节的前一天，就是她和大部队出发去驻边的日子。
今天，是距离出发离开的倒计时，第29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她教导的途中不小心受了伤，被送去了卫生所。
到卫生所上完药刚要离开，却忽然在输液室外听到了江暮云的声音。
“陆团长，你这几天可千万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然发炎就麻烦了。”
沈婉华一愣，转头看到陆景川光着膀子靠在木头药柜旁，而江暮云正给他肩头的伤口上药。
陆景川对江暮云笑了下，皱着的断眉松缓些许。
“没事，训练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了。”
这时，江暮云看到门口的沈婉华，一脸惊讶：“婉华姐，你怎么过来了？”
沈婉华看了眼陆景川，语气平静：“脚崴了一下。”
陆景川看向她，目光略过她的脚：“那等下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开车。”
江暮云顺势笑道：“那我也去你们家一趟吧，等陆团长把血衣换掉了再上药，效果和好一些。”
“辛苦你了。”
江暮云和江暮云一问一答，根本没在意沈婉华的意见。
到家后陆景川就拿着衣服去了里间，打算沾了血的衣服换下来。
沈婉华和江暮云就待在外边。
入秋之后天气变冷，沈婉华想去院子里搬柴火热炕，结果江暮云也跟了过来。
“你和陆团长都受伤了身体不便，我来搬吧。”
沈婉华刚要说不用，结果江暮云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院子里堆在一起的柴火忽然纷纷倒下——
“小心！”
沈婉华被砸的眼黑倒地，却看见陆景川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走了旁边的江暮云。
第4章
柴火砰砰砸在沈婉华，疼得沈婉华五脏六腑要移位。
她忍着剧痛，才勉强赶在柴火垛轰塌之前，逃到了院子。
“婉华，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景川也终于折返，伸手要扶沈婉华时，却被她躲开了。
陆景川愣了一下。
沈婉华面色苍白，疼到没有说话的力气。
但她却还强撑着挤出一句：“你去看江暮云吧，不用管我。”
陆景川头一次被沈婉华清晰拒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抱歉婉华，我刚才没有及时保护你，刚才是因为暮云同志离我比较近，我才先去拉她。”
沈婉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这时，江暮云走了过来，对陆景川说：“陆团长，幸亏有你及时抱走我，我只是破了点皮。”
“但婉华姐看上去不太好，你赶紧带婉华姐去卫生所吧。”
陆景川这才俯下身，抱起已经痛到额头冒汗的沈婉华去了卫生所。
沈婉华伤到了骨头，中医推拿了两个小时。
治疗结束，坐诊医生嘱咐说：“你的腿半个月内不能多走，让你家属来背你回去吧。”
沈婉华点点头，一瘸一拐走出诊室，却发现陆景川已经不在外面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也没有留个话。
沈婉华苦笑一声，两辈子了，她已经习惯了。
陆景川对她一直都这样不上心，去哪里，要做什么了，他都不跟她说。
除了晚上偶尔的男女亲密事，他们过得半点不像夫妻。
有时候，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陆景川出任务了。
她就不明白了，跟她多说一句话，交代一两句，难道是会要陆景川的命吗？
沈婉华慢慢挪着走回家，天已经晚了。
她身心俱疲，随便吃了两个馒头就睡了。
陆景川很晚才回来，沈婉华被他开门的声音吵醒。
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不是道歉，而是问：“今天怎么没有做饭？”
自从沈婉华嫁给了陆景川之后，陆景川几乎没有在食堂吃过饭。
沈婉华偏过头，闭眼遮住差点溢出眼眶的酸涩：“家里没菜了，我也只随便吃了两个馒头。钱和票在抽屉里，你要是饿的话自己去食堂吃点吧。”
陆景川应了一声，翻开抽屉转身出了门。
男人走后，沈婉华却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看着简陋的砖房，就着月光看着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心，忽得觉得异常压抑。
文工团跳舞，很讲究身姿优美，曾经她的手是全文工团都羡慕的柔美……
上辈子，她到底是怎么熬到60多岁的？
这一晚，沈婉华一晚没睡。
陆景川也一直没回来。
接下来几天，陆景川也一直没有人影。
去西北驻边倒计时，只剩21天。
这天早上，小河村一个大娘提着一篮子鸡蛋上门探望。
“婉华妹子，我听说你前几天被柴火垛砸伤了脚，平时你也很照顾咱们村里人，所以我特意拿了些鸡蛋过来给你补补。”
沈婉华原本不想收，结果大娘又说：“正好今天下午是我儿子婚宴，你带着陆团长来吃个酒！”
沈婉华这才接了鸡蛋，打算等下午吃席上礼，多给点钱票，就当买下这些鸡蛋。
大娘走后，沈婉华提着满满当当的一篮子鸡蛋，心情无比复杂。
就连外人都知道自己送鸡蛋来慰问自己，可陆景川这个做丈夫却把她一个人扔在卫生所，到家也没有关心自己……
转眼，到了下午。
沈婉华腿脚不便，走路慢，走到村里吃席场地时，宴席已经开始了。
陆景川坐的那一桌已经热火朝天，江暮云就坐在他的旁边。
这时，陆景川那桌的几个兵看到了沈婉华，龇着一口大白牙喊：“嫂子来了！”
几人又冲着陆景川笑闹：“陆团长平时总板着脸还从没有闹过什么笑话，今天这大好的日子！不如团长让咱们开开眼，抱着嫂子喝个交杯酒呗！”
陆景川估计是真的醉了，也没有看到过来的沈婉华，笑着应下：“行，今天就如你们的愿！”
话落，众人更加起哄。
“团长抱着嫂子喝交杯酒喽！”
“来！喝一个！”
“抱一个！喝一个！”
一拨人往陆景川手里塞酒，一拨人把沈婉华推到了陆景川身边。
沈婉华正撞到陆景川后背时，陆景川也站起来端起酒杯。
她一抬头，却见陆景川长臂一伸，竟然一把抱起了身旁的江暮云。
第5章
眼看着陆景川抱着江暮云，满桌登时哑声。
江暮云面颊泛着红，看着沈婉华惨白的面色，灿烂一笑：“婉华姐，你别误会，陆团长是喝醉了。”
几个兵忙附和：“对对！嫂子，你看陆团长都醉倒站不稳了，肯定是认错人了！”
沈婉华扯了下唇角，想笑一笑，却发现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站不稳的陆景川，后退一步说：“嗯，我去上礼，你们慢慢吃酒。”
沈婉华上完礼没回宴席，从后门慢慢朝家走。
村里难得热闹，大多人都去吃席了，路上很寂静。
秋风刮在脸上，刺的眼睛有些疼。
沈婉华仰头闭了闭眼，又深呼吸几口，这才大步走向政委的家，要了张离婚申请报告。
政委诧异：“婉华，你一直是兵团里的模范媳妇，大家都知道你一门心思扑在陆团长身上，怎么想到离婚？”
“难道因为你不小心流掉孩子的事，陆团长欺负你了？”
沈婉华摇了摇头。
她想着等离开之后，留下离婚报告给陆景川，如果这个时候找陆景川摊牌离婚，以景川的性格，他务必愿意离。
便笑笑撒谎：“没有，是文工团表演需要一张离婚报告演戏。”
只要没有盖章签字，一张离婚报告单并没有任何效力，政委便给了她。
带着离婚协议回到家，正好撞见几个兵架着陆景川送到床上。
陆景川平躺着，浑身都是酒味，沈婉华推了推他：“你把衣服脱下来再睡，我给你洗一下。”
陆景川顺势拉住了她推拒的手，然后拢在了宽大的手心中，眼都没睁开就说话。
“你的手金贵，是用来摸脉、扎针的，不要干这些粗活。”
会摸脉，扎针的是江暮云。
沈婉华僵立片刻，哪怕已经决定和眼前这个男人分开，但他这种直白的偏袒还是刺痛了她。
她从前，是真的用心爱过陆景川。
所以此刻才倍觉难堪。
冷脸抽回自己的手，沈婉华去了隔壁屋睡。
第二天沈婉华醒来时，陆景川破天荒的还在家里，还难得讨好搭话。
“你不是腿受伤了吗，我在村子刘大娘那里订了二十个鸡蛋，剩下的钱和票我放回抽屉里了，你得空就去大娘哪里拿鸡蛋。”
沈婉华有些诧异，又听陆景川别扭解释：“昨天我喝醉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没过脑子，你别发在心上。”
原来，他这是为了昨天抱错人补偿她。
已经过了一夜，又是新的一天。
沈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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