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伺月跟傅思清施芮分开后先去办公室找了自己的女班导。
女班导姓秦,言行利索生风。
见她来了,随即放下手里刚吃一半的三明治,擦擦嘴,径直领着她去教室。
早读前的教室里一片困顿,她敲敲黑板,言简意赅介绍:“林伺月。”
而后回头打量一眼比自己高出小半截来的女生,想了下,指了指最后排靠左的位置。
“你先坐那儿去。”
林伺月乖乖过去。
旬礼是双人桌,指给她的座位靠墙,旁边坐着一个脸小小的女生,正在跟前座聊天。
林伺月经过她,放下书包,主动示好打招呼。
“嗨,你是我同桌吗?”
女生第一时间没说话,反倒舔舔下唇诡异地脸红了,倒是前排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敲敲桌子,跟她说:“她可不是你同桌,是你同桌的小媳……啊!”
话没说完就被女生扯住了胳膊,强行封麦。
女生理理袖子,轻咳一声:“那个,你好,我叫文琦,是 A 班班长,我……我不坐这里,你同桌出去竞赛集训了,下下周才能回来,我就是偶尔过来,帮他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试卷和作业……”
“哟,整理试卷。”
前排男生吹了声口哨,贱兮兮凑上来,“班长,我试卷也乱啊,怎么不帮我整理啊。”
文琦彻底怒了:“……快滚啊!”
林伺月安静地摆着纸、笔、教材,悄无声息地笑着,余光轻瞟了一眼被文琦整理得整整齐的试卷,摆在最上面的一张,侧边密封线里,劲瘦漂亮的两个字。
——“傅寒。”
她手里动作没停,目光却不禁停留。
再一看,发现自己认得那张卷子,是上个月市里的四校联考,听说难度很高。
她后来想办法搞了一份,做了下,想看看差距。
限时两小时,不仅两道大题没来得及写,对完答案后的分数连一百分都没有,沮丧得一整晚没再看一眼数学。
而傅寒——她眯眼瞄了下,傅寒是 147 分。
……行。
知道差距了,50 分,刚好是整张卷面的三分之一。
林伺月收回视线,叹出长长一口气。
高三的节奏,没太多时间闲聊,很快早课铃响。
她跟着上了两堂课,像块泡进水里的海绵,把自己吸得鼓鼓胀胀,靠着手速勉强跟上,笔记记得刷刷响,还习惯性地在不懂的要点前面标注了红圈。
讲台上老师喝水的间隙,她往上一扫,回看笔记。
密密麻麻的红圈。
挫败感在在心头飘荡一瞬,很快又化作一股劲,她缓了会儿,拧开杯子喝了口水,紧跟着又抓起笔。
“……这个题上次联考讲过类似的,不难,别一个个的看见联考卷子的题就怕,这样,联考卷都还在吧?拿出来,我比对着讲一下。”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响。
林伺月舔舔下唇,抓了个小瞎,左右看了看,视线不自觉定格到一旁傅寒的桌面上,犹豫一瞬,还是小心地拿了过来。
借用一下吧,同桌。
她小声默念一句。
而后的几分钟,台上老师的声音透过便携扩音器传到耳边,林伺月却渐渐没在听了。
她被傅寒简洁漂亮的卷面吸引住,沉下心来仔细看起他的解题思路,原本还以为会看不懂,却意外地很好理解。
对比之前自己的那个思路,跟摸不着北的小孩没区别。
这头,她看得入神,冷不丁听见一声清脆的指响。
A 班数学老师姓莫,精瘦的小老头,慢条斯理抿一口茶,点她起来。
“后面的新同学,这题会了是吧?”
林伺月心虚地抬起眼。
“会了来,上来做一题。”
莫老头捻出根粉笔,三两下列了个简单题干,敲敲黑板。
教室里一片寂静,林伺月穿过整个班,上去。
还好也就替换了几个数字,核心题型没变,她思路消化得还可以,解题过程很顺。
等她下去以后,莫老头才握着杯茶回头扫一眼,在结果上画了个勾。
“行,不错,做对了。”
他顿一顿,“之后等傅寒回来,让他当你的数学老师哈,我就不当了。”
惹得整个教室里发出一阵憋笑。
“笑什么笑都,人家至少弄懂了傅寒是怎么做的,上回他这个方法我没讲过?有几个会了的?”莫老头往底下一扫,“像你,文琦,别净盯着人家新来的看,成天别光去给傅寒整理卷子,也学一学。”
零零碎碎的笑声更大了。
林伺月越过其他人看了眼文琦,她的脸又涨红起来,和早上刚来那会儿被前座男生打趣时单纯的害羞不太一样,轻轻咬了咬下唇,手攥得很紧。
林伺月抓着笔,低头,笔记上光线在不知觉中黯淡了点,看了看窗外才发现,有点变天了。
-
午间的点,天也还是昏沉沉的,乌云堆聚。
林伺月从食堂回来,多花了点时间转了一圈。
旬礼的食堂全部免费供应,菜色很全,中西口味兼顾,甚至还有一层是咖啡厅,咖啡任取。
她倒是不挑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就行,有心留意了下哪些窗口光顾的人比较少,决定以后主要来那些窗口解决吃饭,节省时间。
等再回到教室时,却发现文琦在等她,守在座位上。
女生似乎已经酝酿了很久,朝她开口。
“那个……林同学,我忘了跟你说,傅寒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的,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动他卷子了,我怕他回来生气。”
她倒也不算撒谎。
傅寒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平易近人几个字毫无关系,平时连同学在他桌子边多停几秒挡着光了都会忍不住皱眉,要是知道自己卷子被随便拿去用了,肯定会不高兴。
气氛微妙。
林伺月脚步停了一下。
上午课上敢去拿,是看文琦替他整理卷子整理得顺手,觉得或许傅寒还挺好说话的,加上当时没想那么多,看来不是,她是被划分到所谓“别人”的那个范畴里的。
又想了想这几天傅思清对她的态度。
他们是兄妹,也许对自己的讨厌也是一样的,确实最好不要接触太多,是她欠考虑。
林伺月垂下眼睫,点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后不会再动了……”
她话说到一半,左前方冷不防冒出一个男生来,头发微卷,手里拎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像是也刚回来,觑着此情此景,不由地勾起嘴角:
“文班长,你不也碰了吗?傅寒就是看着高冷,没那么凶的。”
文琦眼神晃了晃,眉心微拧:“祁炘你干嘛……”
“这样,我打个电话给傅寒呗,直接问问不就得了。”
祁炘搁下咖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见状,文琦直接急了,慌忙拦住他:“祁炘你别添乱,傅寒集训是封闭式的,你打电话过去打扰他集训怎么办……”
祁炘:“没事儿,他要是被我打扰了,回来会亲自揍我的。”
说话间,祁炘的微信电话已经拨了出去,还顺手开了公放。
短暂的几秒钟里,两颗心空悬。随即,一道掺杂着不稳定电波刺流的嗓音响起,音调慵懒,像没有化净的沉冰,缓缓淌入耳畔。
“喂?”
林伺月晃晃头,消弭掉这一瞬间蔓延上来的离魂感。
祁炘已经凑近了手机,慢悠悠张口:“集训怎么样?还认得我们这些凡人吗?”
“换个地方做题而已,没那么夸张。”
“有事说事。”
祁炘笑了一声:“没大事,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新同学,因为个子高就坐你边上了。上课老莫要讲之前联考的卷子,她没有,就临时拿了你的来看,问问你生不生气。”
对面一时无话,耳边悄然静默,只能听见稀薄微弱的呼吸声。
始终没有开口的文琦在这时鼓起勇气,凑近过去,轻声道:“傅寒,你的东西我一直帮你看着,没人动过……”
“谢谢你啊。”
文琦愣了下,意外的爽朗回应正中红心,一下令她有点喘不上气来。
傅、傅寒是在跟她说、说谢谢吗?
她的脸飞速红了,又故意往林伺月那边看了一眼,下巴不自觉抬起。
“你听见了吧?”
只是对面的林伺月还没来得开口,下一刻,就又响起一道讥诮的低讽。
“——谢谢班长你这么替我自作主张。”
林伺月一动不动,靠近声源处的那半边身体莫名有点泛麻。
她很难准确地形容出,相隔十年,在这种情境下再次听见傅寒的声音,像穿了干燥温暖的厚衣,却淋了雨,在皮肤表层蒸腾出一层绵密清醒的汗。
他的脾气,似乎比记忆中还要刻薄。
另一边的文琦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撞开祁炘的肩膀,一言不发跑远。
祁炘耸耸肩,低头看手机,听到那头的傅寒再度开口。
“帮我给她带句话。”
这个她,应该除了林伺月就没有别人了。
其实通话还是公放的状态。
祁炘干脆转身,把手机抬高了点。
——“试卷放回去,原来什么样就放回什么样,不准再碰。”
教室里安安静静,大多数人都去了隔壁专门的午休室休息。
祁炘回来拿东西,见这个新来的女生还在座位上,她还特地过来,让他帮忙拉自己进一下班群。
他顺口安慰一句:“刚别放心上,傅寒平时不那样,今天可能是吃错药了。”
“没事。”
祁炘目光一转,落在手边密密麻麻的笔记上。
上午数学课看板书就觉得这个字迹眼熟了。
他往自己座位上走,举起热咖啡抿了一口,慢慢想起来,是上周末的市图书馆。
“那个,你叫祁炘是吗?”
刚走两步又被叫住,祁炘回身,微微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刚刚多谢,”林伺月抬头,朝他晃晃班级群的界面,“这个也多谢。”
再又抿唇。
“你和傅寒关系好吗?”
“如果方便的话,替我向他道个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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