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禾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目光,眸色一紧:“我涂山狐族从未害人,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们妖本来就该死!”一人大声说道。
白初禾眸色微怔:“你们城主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林婉的兄长林谢大声道:“那是自然!”
此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向白初禾,她忽然大笑,眼中满是凄凉。
“人啊……果然都是贪婪的!”
白初禾说完,抬手做决,眉心红光骤起。
没等众人察觉,洞府之中一个巨大的法阵顿时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众人顿时动弹不得。
一边,林婉想逃已经来不及,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能再用法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初禾,眼中惊恐万分:“你要做什么?”
白初禾没有回答,独自走到洞边,看着天边残月,幽幽道:“等他来。”
另一边。
城主府,陆睿凡没有休息,坐在书房根本无心处理公务。
他走出府邸,远远便看到涂山的方向,火光冲天。
他心下一惊,御剑而去。
等到了涂山之后,陆睿凡就看见城中百姓手中拿着火把和刀一个个僵硬地站在原地,林婉竟然也在其中。
白初禾就坐在大殿之上,见他赶来,目光空洞。
“陆睿凡,千年前你说要娶我,可你失约了。千年后,你又几次三番骗我,人怎能如你这般心狠?我真心把妖丹给你,可你呢?”
她一挥手便见无数涂山被烧死的狐族落在地上。
“他们的命便是你对我的回报吗?”白初禾双目赤红。
陆睿凡愣在原地,心中不由闷痛,而后解开身边一百姓的禁锢:“怎么回事?”
那人顿时瘫软在地,指着林婉。
“不能怪我,都是她让我们动的手!”
林婉不能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的,长舟,是他们受狐妖控制污蔑于我,你快救我!”
陆睿凡听闻此话,看向白初禾:“其间想必是有误会,你快放人,不要一念之差。”
白初禾见他到现在还护着林婉,喉头涌起一口腥甜。
她强行将其咽下,走下来,看着陆睿凡,一字一句道:“我本真心想助你得道,免受轮回之苦,可你却要灭我狐族。看来……人妖真的殊途。”
说完,她浑身妖光乍现,脚下的阵法也在此时启动。
陆睿凡在昆仑修道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煞噬主的阵法。
他想阻拦依然来不及:“白初禾,快住手!”
白初禾并没有听他所言,她瞳孔赤红,伸手将所有的小妖送出洞府,而后以血做咒,很快洞中结界缓缓显现。
陆睿凡眼神一紧,见洞中还有无数百姓。
他攥紧手中长剑,一剑朝白初禾刺去。
此时,禁术已出,妖阵已成。
白初禾眼睁睁看着那柄利剑透着刺骨的冷意朝她袭来,没入心口。
一口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她惨然一笑,抬头望向陆睿凡。
“陆睿凡,你终归不是南星!”
第十一章 锦绣繁华,南柯一梦
话落,洞中百姓忽然恢复自由,纷纷往洞外逃窜。
而此时,林婉却凄厉惨叫,就看她体内妖丹忽然离体。
失去妖丹的林婉,生命顿时枯竭,黑色长发一寸寸变得雪白,瞬时变成一白发老妪。
“不不不……”
林婉看着那血色妖丹慢慢悬浮于空中,疯了一般起身,想把妖丹重新夺回来。
只是还未碰到,就被金丹力量弹开。
她狠狠撞在壁上,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陆睿凡见状,忙飞至她身边,护住她的心脉:“婉儿。”
白初禾看着这一幕,伸手,妖丹飞落在自己手心。
陆睿凡看向她:“你骗我?”
白初禾握住妖丹,看向两人:“我知你们人类贪婪,只是小施手段,若你们不害我涂山一族,她何苦变成现在这样?”
“陆睿凡,你护了这蛇蝎女子,护了这些愚蠢大恶之人,却屠我一山良善之妖,你言修道,可天下何道是除善扶恶!”
陆睿凡薄唇紧抿,手中长剑还滴着她的鲜血,血色灼痛了他的眼,却仍道:“保苍生乃我昆仑之责!”
白初禾眸色一凛,握着妖丹的手心泛出红光:“谢仙师果真一身正气!我这颗妖丹,已修至半仙,我今日摧之,自陨于此,而你——戮仙灭道,休想再得正果!”
言罢,她催动妖力,将手中妖丹寸寸捏碎,金光乍裂。
陆睿凡脸色大变,飞身上前阻止:“住手!”
可妖丹刹那粉碎,他眼看着白初禾倒下,手中金丹碎片被风吹散。
一块碎灵落在他跟前,立时泛出红光,将他阻在原地。
而后一道光影闪现,无数画面残影出现在他眼前。
前世种种,皆在脑海中浮现。
眼前男子与陆睿凡生得一般无二,只是一身白袍,灼灼似月。
画面中还有白初禾出现,白初禾拉着那男子的手,唤他:“南星。”
陆睿凡顿时愣住了,回忆忽然回闪在他脑海中。
前世他叫路南星,长安花灯节,初遇白初禾,二人放灯游街,谈天说地,分外投缘。
后来,他教白初禾识字,带她游历山河。
纵使他知白初禾是妖,一毅然爱上她,护着她。
只是白初禾千年前渡劫重伤,一妖道趁势害她,众人拿住白初禾要将她烧死。
最后路南星以命相救,才让白初禾逃出生天。
路南星临死前,对她道:“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来世,只要你穿着我送你的素雪流光裙,我便定能认出你,彼时,我们便成婚……”
“哐当——”手中长剑掉在地上,他看向白初禾,却见她缓缓闭了眼,身形已经开始消散。
陆睿凡刹那间红了眼:“不!白初禾!”
他奔上前,耳边却在不住回响白初禾的话:“记住,我叫白初禾,锦绣的锦,大梦的梦……”
那是他用生命爱护的女子啊!
眼看着,白初禾最后一缕身形消散,陆睿凡上前抱住她,却只拥住了一片虚无。
“我是南星啊,白初禾,你回来!”他吼得撕心裂肺,可回应他的只有山外猎猎风声。
我是南星啊,可是,她听不到了。
她便如她的名字一般,锦绣华梦,绚烂如斯,却不过南柯一梦。
第十二章 何为苍生
白初禾走的那天夜里,黑沉的天空下了一场大雪。
太华城中一片雪白,人们生活如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涂山一片寂静,山中精怪死的死逃的逃,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山。
哪怕一场大雪,也掩不住山上焦土。
陆睿凡颓坐洞中,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
他心中很清楚,白初禾妖丹已毁,身形俱散,回不来了。
而他竟亲手害死了她,明明前世,是他拼了命才将她救回来的啊!
“天意弄人啊!”他喃喃出声,看着地上的长剑,上面还沾着她已然干涸的血迹。
陆睿凡恍然站起身,将倒地的东西扶起来,将洞中清理干净。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地上捡起一件衣袍时,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白初禾曾说要帮他做几件衣裳,如今衣裳还没有做完,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紧紧抱住那件衣衫,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温度。
洞中寂静的可怕,天地间似乎只能听到他一人的声音。
陆睿凡无法想象,在白初禾当年失去他之后的千年中是如何过的。
她一定很孤独,却又执着的要等他转世,迟迟不肯升仙。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可是他却没有认出来她,她说的对,是他食言了。
“白初禾,明明说好了的,只要你穿上一件素雪流光裙,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可我没有做到,我把你忘了,我怎么能将你忘了呢!”陆睿凡拿着那件衣衫,终于再忍不住落泪。
洞府之外,寒风凛冽,伴着一个男人的哭声,如一匹丧偶的孤狼在月夜孤鸣。
说是渡情劫,陆睿凡曾以为,找个凡人女子渡情劫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是他不知道,情劫乃是天命安排下的,他的情劫,从头至尾,只有一个白初禾。
白初禾走了三日了,这三日陆睿凡在洞中待着,寸步不离。
世间之大,可唯有这里,还留着白初禾的气息。
他既能转世,那白初禾也能转世,她能等他千年,那他便可等她万年!
“师兄!师兄你在哪?”谢长吟的声音忽然远远响起。
陆睿凡眼神微动,却没有应声。
半晌,脚步声传来,谢长吟在洞府中找到了他。
只是见他一身狼狈,谢长吟大惊不已:“师兄,你没事吧?师父让我下山祝你!”
陆睿凡靠坐在石壁上,恍若未闻。
谢长吟有些着急:“师兄,那狐妖已经修至半仙,你错手杀她,有损仙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寻灵山仙师,让他帮你渡化。”
可陆睿凡只愣愣看着他,苦笑道:“长吟,她说的对,我护了苍生,没护住她,大恶之人,与大善之妖,我们为何除善扶恶?”
所谓苍生,又何为苍生?
莫非只有人为苍生,岂不知世界万物皆是有灵,人有恶者,妖有善者。
岂能只因妖强人弱便枉顾妖灵!
“可……”谢长吟一时哑然,沉吟半晌,只得道,“师兄,别想这些了,我们还是早些去灵山吧!”
陆睿凡摇头:“我哪也不去,就在此处等她回来。”
第十三章 黄泉
外面寒风刮过,洞里只能听见一阵呜咽之声。
第二日,谢长吟睡醒,洞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听见洞外有声响。
他走出洞府,便看见陆睿凡将山中被烧死的枯木杂草清理出来。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谢长吟走上前,想阻止他。
他师兄乃是未来要接手昆仑山的人,怎能学樵夫在此伐木种田!
陆睿凡并不理会,只是淡淡道:“若白初禾回来,看见涂山生灵涂炭,定然会不开心。”
谢长吟眉头紧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拉开陆睿凡怒道:“师兄,你是被那狐妖迷了心智不成?她只是你一情劫,只要过了这情劫,你便能成仙,才能得大道,护众生啊!”
狐妖这样的字眼,像针扎在陆睿凡心头,隐隐犯疼。
从前,他总说人妖殊途,可苍生为道,万物存在都是天理,妖能成仙,人亦能成仙,仙也能成魔化人。
天道轮回,分明万物共通,根本没有殊途之分。
可他倒如今才明白,他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却忘了,没有人能替天,更无人懂天道。
“长吟,你走吧,不用管我。”陆睿凡也不想再起争执。
可谢长吟却是气得脸色发红:“师兄,你可记得师父说过,如若此次渡劫不成,你便万劫不复!”
陆睿凡背影微怔,却是笑了,跟着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看着谢长吟,却道:“我不怕万劫不复,只怕等不到她回家。”
“若不为仙,以你我凡人寿命,等她转世,便是等到死都等不回她!”谢长吟说完,看见陆睿凡脸色一白。
是啊,他如今凡人之身,不过几十年便会老死,再入转世轮盘。
并非他陆睿凡怕死,而是他怕他死后喝过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会再将她忘了,若是来生再见,他没认出她来怎么办?
见陆睿凡脸上有所动容,谢长吟才接着道:“哪怕妖只百年一转世,你我肉体凡胎也活不过百年。”
沉默良久,陆睿凡动了动身子,才无奈道:“且在容我几年,等我将这涂山休整好,便依你。”
谢长吟从未在陆睿凡脸上见到过如此神色,心中亦是不忍。
他下山之前,师尊便同他说了陆睿凡与那狐妖前世今生。
本来他以为,陆睿凡今生道心坚定,一定能斩断与那狐妖情缘,不曾想,变成这般模样。
四季轮替,涂山上总会看到一白袍身影,年年种树植草,终将一片荒山种出四季。
山中这几年也陆续有不少生灵落脚,一切仿佛都回到从前模样。
可是,洞府的主人,却一直未曾出现。
这一日,陆睿凡从洞府中走出来,看见一只狐妖愣愣站在门口,眼圈泛红。
这狐妖,他还记得,是当年随在白初禾身侧的小红狐赤珠,曾帮他找回过失踪的新娘。
只是晃眼间,这红狐也已经修成人形了。
可赤珠看见他,脸色顿时一变,转身就要离开。
陆睿凡心中又喜又惊,这红狐是白初禾召灵之狐,她若活着,就意味着白初禾未死!
“等等!”他出声叫住她。
赤珠顿住脚步,愤愤看向陆睿凡:“怎么?谢仙师想杀我,斩草除根吗?”
陆睿凡眸色一怔,脸上闪过一抹黯然:“赤珠,当年之事我不欲辩解,只请你告知白初禾下落。”
提起白初禾,赤珠眼尾一红,却是怒道:“你竟还敢提我主,当年就是你亲手杀了她!”
若不是她刚修成人形,不是陆睿凡的对手,她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除之而后快!
闻言,陆睿凡脸色一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啊,当年是他亲手杀了她的。
他夺她妖丹,让她法力尽失,后又一剑刺穿她心口,纵使神仙也难活命。
陆睿凡开口,只觉喉头有些干涩:“只要你告诉我她在何处,我定然救活她,到时,她便是杀我,我也认。”
可赤珠闻言,眼角便泛起了水珠:“这些年我寻遍人界,也未曾寻到我主一缕残魂,想必……是在九幽之下。”
黄泉之下,奈何桥畔便属九幽。
九幽之地,皆是孤魂游荡之地,心中有执念者,便会在此徘徊,不愿转世。
可黄泉之地,只有死人,厉妖或神魔可入,普通凡人入黄泉便寿元尽。
陆睿凡眼中升起一丝希冀:“那便下黄泉!”
凡间初春四月,涂山已然恢复峥嵘之貌,山间又有不少狐族重回此地。
陆睿凡施法封住洞府,同谢长吟一同往灵山去。
灵山仙师乃道家成大道者,与昆仑道者如出一辙。
此山金光普照,山下却有小妖据此修炼,小妖朝闻道法,夕听暮钟,竟能与山下村民相安无事。
陆睿凡见此情景,心中却闪过一丝悲凉。
若是涂山生灵与太华百姓如此,又岂会有如今局面?
“道渡众生,以教化为先,苍生有灵,善恶原本,便无人妖之分。”
一旁的谢长吟有些不解:“师兄,你在说些什么,妖怪入世,扰乱人间便是不容,就算是善妖,六界也该有秩序才行。”
陆睿凡眸中一暗,他修道多年,本以为已经参透大道,可如今,他又分不清了。
前世他为路南星之时便说过,修道之人,皆是虚妄,其实最不懂人间大道的便是这些人。
如今,他确实是修得越发糊涂了。
他不欲多想,如今,他只想寻到白初禾。
两人找到仙师殿中,殿里却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正疑惑间,一小道童跑上前,手中拿着两只瓷瓶。
见到二人,小道童行了一礼才道:“二位来意,仙师已然知晓,只让我将此瓷瓶之一交给二位。”
只见两只瓷瓶一只青玉色,一只丹褐色。
“这青玉瓶中乃濯心丸,服此丸者,除杂念,斩七情,可臻上善若水之境,成仙得道。不过,再无六欲七情。”
小道童话才刚说完,一旁的谢长吟便道:“对,我们便是要这青玉瓶!”
可话一出口,陆睿凡便皱了眉:“敢问这丹褐瓶中何物?”
小道童这才又道:“此中乃灭道丹,一粒可令人长寿万年,出六界,入黄泉不损命根,然万年之后,身陨其道,再无来生转世。”
陆睿凡没有片刻犹豫,接过了丹褐瓶:“便要这灭道丹,多谢仙童。”
“师兄,你疯了!这昆仑山你不要了吗?大道你不修了吗?难道你真要为一女子做出此等糊涂事!”谢长吟急道。
“长吟,前世,她便是我的道,今生亦然。”谢长明握着手中瓷瓶,心中却是欢喜。
有万年时间,足够他等待,也足够他去寻她了。
离开灵山,谢长吟一气之下回了昆仑。
而陆睿凡毅然服下灭道丹,寻去黄泉。
黄泉幽冥道,长八百里,四下黄沙漫天,阴风呜咽。
八百里黄泉聚众生魂灵,与茫茫孤魂中寻一人,如海底捞针。
陆睿凡看着往来孤魂,徒行八百里一个一个去认,只是茫茫黄泉,无一人像白初禾。
黄泉每日有新魂来,有孤魂走,他每日寻,每日找,黄泉十年未有一得。
他孤身矗立幽冥道,看着人来人往,却忽然想起。
那日长安灯会,白初禾拉住他走进人海,还笑着对他道:“你信不信,我只需一眼一瞬,便能在千万人中寻到你。”
他是信的。
可如今,他就在人海中,为何她不来寻他?
或是她还在恼他恨他,所以故意在躲着他?
“这位公子,你并非亡灵,何故在我黄泉晃荡十年,至今不肯离去?”一白发老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睿凡转身,见那老妪一身素衣,却气度非凡,他行礼只道:“寻妻十载,未有所得。”
那老妪听罢大笑:“妻?你可知人间一日,黄泉三年,你在人间磋磨数年,黄泉已过万载,她便是没有投胎,也早不记得你了!”
他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怎么会……”
“六界亡灵皆要从我这黄泉道上过,人间一日便要死那么多人,我这黄泉的时间若不比六界快些,我这孟婆汤熬这一条忘川也不够他们喝的!”老妪佝偻着背,从他身边走过。
陆睿凡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道:“敢问仙者可是这黄泉之主孟婆?”
老妪也不否认,只看了他一眼,才沉声道:“上一回,你从我这奈何桥上过,说心有挂碍之人,此生可是与她在一处了?”
陆睿凡眼中黯然,一时答不上话。
老妪也不多问,只道:“孟婆汤为世人除恶,渡前世万苦,你饮过它,不记得也是常事,走吧,我带你去寻她。只是,她能不能记起你便不好说了。”
第十五章 从不曾
孟婆进孟婆庄,老妪之身便变成绝美妙人之姿。
她轻挥手,一卷竹签便飞到了陆睿凡跟前,竹签尾部有一红标,写着一“妖”字。
“你写下她的名字,我便能寻到她。”
陆睿凡微愣,施法写下“白初禾”二字。
孟婆收回竹签,看了一眼那名字,却是摇头:“名字极美,只可惜,锦绣大梦终是一场空啊!”
陆睿凡眼神一紧:“仙者此言何意?”
“时也,命也。”孟婆变出一卷命书,看了一眼,才道:“她在九幽道,奈何桥畔。”
陆睿凡便什么也顾不得,告谢便匆匆赶往奈何桥畔。
孟婆看着他远去身影,眼神讳莫如深:“孽缘,如之奈何呀!”
九幽道,奈何桥畔。
陆睿凡赶到之时,奈何桥旁只有寥寥数人。
“你看她,又在那等了,孟婆都还未布汤便开始守着了,也不知是生怕错过了谁。”一幽魂指着桥边一人影道。
一旁的幽魂也是连连点头:“听人说啊,都等了万年了,以前我倒也见过执着的,最后等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最后还不是饮了孟婆汤投胎去了,她怎的还不走?”
陆睿凡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桥畔背坐着一穿着青衫的女子,背影纤弱,只一头银发甚是惹眼。
他的心狠狠一颤,脚步每上前一步,都觉沉重万分。
“白初禾。”他轻唤一声。
可那背影只是顿了一顿,并未回头。
陆睿凡走到跟前,彻底看清眼前女子容貌时,心中惊喜万分。
他轻轻拉住白初禾的手,可白初禾却触电一般缩回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你是何人?”
陆睿凡浑身一震,心却一下沉入谷底。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白初禾,你不记得我了?”
白初禾微微蹙眉,摇了摇头:“白初禾又是何人?”
果真,正如孟婆所言,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无论人,还是妖,记忆总是有限度的。
人可以记住几十年前的人和事,可若是经逾百年,也会逐渐忘记,妖亦是如此。
凡间一日,黄泉三年,如此算来,白初禾在黄泉已经徘徊上万年了。
许多事,她已然忘却,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记得了。
陆睿凡紧攥住双手,生怕自己太激动会吓到她。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才道:“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白初禾愣了愣,摇头。
“既然你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为何要苦守在此?”陆睿凡又问。
白初禾冲他浅浅一笑:“我在等南星。”
陆睿凡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会儿,他才敛住心神,抓住白初禾的肩头:“白初禾,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南星啊!”
闻言,白初禾看向他,眼神细细从他脸上扫过,眼神却无丝毫波动。
良久,她收回眼神,有些懊恼道:“时间太久了,我已不记得南星的模样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的模样,你仔细想想,我就是南星,你一直在等的南星!”陆睿凡不由红了眼,有些激动。
白初禾有些莫名,看着陆睿凡却是摇头:“你不是南星,南星像月亮一般温柔,他看我的眼神像天边星辰,璀璨夺目。”
陆睿凡有一瞬间的无力,他找她都要找疯了,哪顾得柔情似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个笑来:“我不是南星,但我是陆睿凡,你记得吗?”
“谢,决,明。”白初禾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身体僵了一瞬,许久她才点点头,可眼中却划过一抹痛苦。
陆睿凡一喜:“记得就好。”
可白初禾推开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但你不是陆睿凡。”
“我如何不是陆睿凡?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眼中希冀。
白初禾却是又点头:“我记得他,虽然我已忘了他的容貌,可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从不会待我如此温言悦色。”
他从不曾待她温言悦色。
第十六章 天命
有一瞬,陆睿凡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混账过。
背信忘誓是他,愚蠢顽固是他,自私冷漠也是他。
他自问心怀苍生,得行大道,可原来,他却只懂如何伤害自己挚爱之人。
陆睿凡忽然抓住白初禾的手:“你不记得也无事,我带你走!我们回家,我都可以细细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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