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不惧,惟愿君安
我只要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等你找到你心爱的姑娘,我就会走的…
她喜欢他,已经五年了,一直默默付出。五年这样漫长的时光,对于她来说像是过了五百年。他们是彼此认识的,小时候经常见面,从她九岁那年起,就深深铭记了这个漂亮的男孩。他们同所学校,他是个混混,整天花天酒地,根本没有注意到过她,甚至有时对她极其冷漠与厌烦。但她还是一直喜欢他。他成绩很差,高中没读完,就离校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她成绩一向不错,听说他没再读书,就不顾家人反对,奔赴了他的城市。
他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一所房子,房子很破旧,但很便宜,对面也有一个空房子,没人住。他想,应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租这样一个房子的吧。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收拾好东西,整理好房子,就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
…,
她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百般波折,她终于找到了他。她搬进了他对面的房子里。他听到敲门声时,正在看一则本市的车祸新闻, 开门,就看到了她,站在门外,对他巧笑倩兮,我来了。他的心被狠狠地一击, “怦”!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整个房子都快要被震蹋。他折回房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双眼,她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而门外,他怔怔地望着被他甩上的门,泪流满面。没关系的,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她想。
之后的每天早晨,她都比他先起床,她知道他很懒,所以每天早上都敲他家的门,叫他起床去工地,他找了一份辛苦的工作,在工地上当搬运工。每周五下午,她都会送他一个她亲手织的布娃娃;在他去工地的路上,她会悄悄躲在一个路口,假装和他“偶遇”,再一起走,下雨了,她会顶风冒雨,跌跌撞撞地赶去工地为他撑伞;她会因为他无意间抱怨了一句工地上的饭菜难吃,而去菜市场买菜,为他亲手做饭送去,即使他每次都狠心推开;这个城市天多变,在气温骤降的时候,她会去给他送衣服,遭到他的拒绝,她就撒泼哭泣,旁若无人的样子,每次都让他不知所措;她常常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让他烦闷不已;有时候,他半夜被胃病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房间,手里提着一袋胃药。她一定是趁他做工时偷偷配了他房子的钥匙,他想。
她就这样一直对他好,有时候,他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在门口看到等他回来的她,顶着被酒气熏红的双眼,语出伤人,指着她破口大骂。她双眼含泪,怰然欲滴,她说,我只要这样一直陪着你就好,不会离开你的,等你找到你心爱的姑娘,我会离开,在这之前,我不会走。
他红着双眼,一步一个踉跄踱回了屋子。在窗边,他看到她在他门外站了一夜,而他,也在窗边站了一夜。
他趁她不在搬离了这个房子,但她很快又找到了他,速度快得让他讶异。他又悄悄地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可没过多久,她又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他放弃了逃避,深深无奈着。这次租的房子不远处有个垃圾堆,他这几天渐渐闻到了一股无可名状的臭味,他抱怨,被她听到。之后遇到她,他从她身上问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她说,以后我来做你的清新剂。他低头缄默不语。
他在家里打扫时,失手划破了一个她送他的布娃娃,从娃娃接近心脏的位置掉出来一张叠成心形的纸,他展开,里面是她娟秀的字体:我喜欢你,很喜欢,五年了亲爱的。他流着泪地拆开所有的布娃娃,里面都有一张纸条,都在诉说着她的绵绵爱意,被拆坏的布娃娃微笑着,与脑中她的笑容渐渐重合。他终是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是的,他是爱他的,爱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可是,他穷困潦倒,微薄的工资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受苦?!他在读书时花天酒地,刻意忽视她,对她冷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个好的未来,工作时装作讨厌她,是为了让她死心。但现在,他发现,他不能再逃避,他这样不仅折磨着自己,更折磨着她,他猛地冲出门外,直奔她家,可她家却已人去楼空。他找了好多地方,好多地方,都寻不到她的身影,她是对他彻底死心了吗?她,不要他了吗?…他坐在她家门口,失声痛哭,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地疼…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回到了原来租的房子,回到了原来工作的那片工地,他在这里等他,因为这个城市,这个房子,有着他们太多的回忆。他要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
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一直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但是,最近他却遇上了许多诡异的事。半夜睡不着喝酒时,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夜晚传来的狗叫声歌隐约的女人哭泣的声音,但这里方圆几里是没有狗的;睡觉时呼吸困难,感觉身上压了一块大石头;夜里刷牙时洗脸池里的清水变成了一池鲜血;还有镜子里飘过的白影…他恐惧,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知道房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但他不愿离开,因为他要在这里等她。他去街口的瞎子道士那里买来了一张符纸贴在了门上。
他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几天,但突然有天,他看清了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白影,他整个人愣住,倏而瞪大双眼,跌跌撞撞冲出房子,跑到工地,一把揪起正在打牌的工友,工友被扫了兴又失了面子,刚想破口大骂,但一对上他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胆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说从没看见一个女人来工地找他,为他撑伞,送饭,送衣服,说完,工友又嘲讽地说他想女人想疯了吧,做白日梦吧。他失魂落魄,转身离开。天又飘起了雨,他在街头徘徊了一整夜,似乎明白了什么。
又过了几天,家里还是有诡异的事发生,但他的反应也没有再那么强烈。终于,他日思夜想的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着眼前漂浮在空中,半透明的她,他没有恐惧惊异,只有热泪盈眶。她说,快离开这个房子,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快走啊!他纹丝不动,只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她急得不知所措,伸手拉他,她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触碰不到。她急得直冒眼泪。他突然伸手环住她,即使他触不到她,即使她感受不到他的怀抱。她想逃离,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她忽然怔住,又缓缓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嘴角却渐渐扬起一个凄惨的弧度。对不起,亲爱的,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砰”!房子轰然倒塌。
她死了,在听说他辍学打工后在奔赴他所在的城市的途中出了车祸。那天在镜子中看清楚的白影,他熟悉,他那么喜欢她,怎么看不出这是她的身影呢?工地里,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她,只有自己,她也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话接触;她有时候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即使门已被锁;她会在他搬家后很快找到他,即使是另一个城市;他在房子周围问到的臭味,其实是她渐渐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她为了掩饰,就用浓烈的香水味来掩盖。他一直在悔恨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发现,直到他也死后,他才知道,在她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是她躲起来了,她的身体经过这么久的日晒雨淋和那么长的时间,已经腐烂了,她不敢让她发现。后来她变成了魂体,陪在了他身边,他却看不见她。她发现他住的房子承受不住岁月的消磨,快要塌了,想告诉他,却只能变成半透明的魂体,怕他恐惧,只好制造一些诡异的事吓唬他,把他逼走,窗外的影子,女人的哭泣,满池的鲜血…没想到他会不害怕,在最后的关头,她不得以现了身,却听到了这辈子她最想听的一句话,她自私了一次,带走了他。
他那天从工地出来,在街头想了一整夜,也明白了一切。回家后他也发现了屋子外围墙壁上的裂痕,知道房子要塌了。他也知道,她在最后关头一定会出现。他也自私了一回,不顾一切,陪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对不起她,但他爱她入骨,正如她爱她一样。他们谁都没有辜负谁。死生不惧,惟愿君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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