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带起谢为宁额前发丝。
恍惚中，燕君凛似乎瞥见他眼中一抹厌恶。
只是等他细看，却见眼前人仍是那副冷淡模样。
燕君凛心不由缓缓提起。
那边，姜云昭却招呼着两人落座：“谢大人，殿下来了，我可不用抄书了。”
谢为宁随意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年纪相仿，却也有话题聊，只是聊着聊着，却不知道怎么，聊到将军府身上。
燕君凛开口：“听闻谢大人进京赶考前，遇到了山贼，被将军府小姐所救？”
提到这件事，谢为宁眼神缓了缓：“是，微臣视楚姑娘为救命恩人。”
姜云昭嘿嘿一笑：“我晚晚就是厉害。”
可这时，谢为宁却看向燕君凛，褐色的眼眸里情绪微微翻涌。
“微臣有一事想问，还望殿下勿怪。”
“谢大人但说无妨。”
谢为宁顿了顿，轻声开口：“不知殿下对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如何看？”
燕君凛眉眼骤然凌厉，看向谢为宁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探究。3
他按下心中不悦：“功高者，当赏，若真有盖主之势，便只能说是上位者无能。”
“拿眼下大燕将军府来说，若无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大燕边关如何安定？有这样的功臣在，孤与父皇甚是欣慰，可这些年来，将军府与皇室，向来融洽。”
谢为宁微微勾唇，却带着一点讽刺。
燕君凛眯了眯眼：“谢为宁，你可是有不同看法？”
见势不妙，姜云昭连忙打着圆场。
“殿下勿怪，他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有时候却词不达意，我在这里替他给殿下赔罪。”
燕君凛站起身来，冷冷一笑。
“谢为宁，此话你在孤面前说说便罢，若是让父皇听见，革职尚且还是轻的。”
“皇室与将军府的情谊，无需任何人质疑！”
气氛凝滞中，谢为宁却默默跪下：“殿下息怒，是微臣逾矩。”
燕君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他带着怒意的背影，姜云昭只觉得头疼，他不禁埋怨谢为宁。
“谢大人，那可是太子殿下，你何必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再说了，我晚晚，也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楚意欢，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与殿下心悦彼此，京中谁不知殿下爱她如命，你这话问的……实在是没有道理！”
谢为宁垂下眼：“是吗？”
可为何，后来的楚意欢被百姓骂妖后的时候，燕君凛没有制止，她死在边关的时候，他放纵着所有人，逼死了将军府的所有人？
姜云昭还在说：“我知道你是感念楚意欢的救命之恩，但也别为此得罪太子啊，你这官还做不做了！”
谢为宁攥紧手，声音发冷：“若有一日，将军府深陷生死存亡之际，你会如何？”
姜云昭面色一怔。
随即，他开口：“我少时就对晚晚说过，无论何时，会护她一世。”
可姜云昭却没看见，谢为宁的表情在他这句话说出口时，骤然转冷。
姜云昭颇为不解，却见谢为宁朝他拱了拱手。
“姜世子可要将今日此言，记牢了，微臣告辞。”
谢为宁一步步朝大门口走去，脚步却沉的像是坠了铁块。
如今他们口口声声都是楚意欢，可最后每个人都给了她一份绝望。
包括他自己。
第14章
谢文宁攥紧手，任由指甲刺进掌心。
重来一次，他绝不能……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三日后，楚意欢终于被楚劲远准许下床。
她第一时间就去了祖母所在的西苑。
一进门，就看见祖母正躺在躺椅上，迎着日光小憩。
她鼻尖顿时酸的发疼。
楚意欢想起前世那场风雪，只觉得心脏闷的发疼。
这时，祖母身边伺候的嬷嬷看见她，不由道：“咦？姑娘回来了！”
楚意欢知道，她落水一事，爹爹并未告诉祖母，以免老人担忧。
老太君睁开眼，朝她笑道：“你爹说你去军营了，可算是回来了，快让祖母看看，是不是瘦了点？”
楚意欢快步走到她身前，竭力压下那股想哭的冲动。
“祖母，许久不见，您可还好？”
老太君爽朗一笑，眼中尽是慈爱：“自然是好，看到我家晚晚，就更好了！”6
楚意欢靠在她身侧，闻着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不由喃喃。
“祖母，您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燕君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祖孙依偎的温馨画面，他停下脚步，抬手拦住要上前传话的江信，就这么静静看着楚意欢。
院中，楚意欢想到什么，不由问道：“祖母，大哥最近可有寄回家书？”
老太君想了想，道：“应当是有的，祖母瞧见你大嫂近日来，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楚意欢被她这番话逗的笑了笑。
“那是大哥大嫂的感情好，不过按您的话来说，只怕大哥就要回来了。”
老太君轻叹一声：“只是不知这次，又在战场上受了怎样的伤。”
楚意欢抿了抿唇，也是不知如何。
战场上刀剑无眼，但凡随军者，哪怕是伙夫，身上也是带着伤的。
楚意欢抬头看向祖母，心下突然涌出一股冲动。
她直直开口：“祖母，将军府可否放下权力，不再以守护大燕为己任？”
片刻沉寂后，老太君沉声开口：“晚晚，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楚意欢被她严厉的目光看的心里一颤，却仍是开口。
“祖母，将军府守护大燕百年，是福也是祸。”
“世人只知楚家军战无不胜，边关异动，朝臣第一个想到就是将军府。”
“这是将军府的荣耀，却也是大燕的隐忧。”
“因为有楚家军，其他守军便可以不上战场，因为有将军府，其余将领只需治军，却不知用兵，若有一日……将军府不在，大燕又该如何？”
“孙女不孝，却也不想瞒您，孙女动了闲云野鹤的念头，我可以为国战死，却绝不想死在上位者的猜忌怀疑之下！”
“楚意欢！”
老太君豁然起身，手掌高高扬起，看着眼前一脸固执的孙女，却终究没狠心落下去。
她紧紧抓住楚意欢的肩膀，目光锐利：“答应祖母，今日字字，不许再提！”
楚意欢想要拒绝，却感受到老人放在她肩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心尖一颤，狠狠咬了下舌尖，将自己从前世的痛苦里拉出来，她闭了闭眼。
“祖母，孙女知道了。”
第15章
老太君看着她沉寂神色，纵然心疼也只能忍下。
只因刚才她随意一瞥间，骤然闪过的那抹明黄。
她自然也知道燕君凛对自家孙女有情有义，可皇权与爱情，她从来不信后者。
老太君复又坐回躺椅上，她心脏跳的飞快，却不敢再看向那抹明黄所在的地方。
她缓缓闭上眼，想的却是：为何晚晚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楚意欢也没有走，就这么坐在西苑。
她轻轻握住祖母的手，却感受到她手心一片冰凉，脉搏也跳的有些快。
正当她要开口问什么时，门外却突然响起小厮恭敬的声音：“江公公。”
楚意欢心头一跳，连忙看去，却见江信笑眯眯站在那里看着她。
“楚姑娘，殿下想邀您去永和楼一同吃饭，不知道楚姑娘可愿意前往？”
这时，老太君也睁开了眼。
她看了看门外的江信，又看了看犹豫的孙女，正要出言阻止。
却听楚意欢淡淡开口：“好。”
京中长街，依旧是人声鼎沸。
坐在马车里的楚意欢却是心如止水。
她如今虽然还未成为燕君凛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可陛下去年冬至时，却已将爹爹请入宫中，交换了她与燕君凛的生辰和信物。
只等边关告捷时再下旨赐婚，美其名曰双喜临门。
楚意欢闭着眼，思索着等会见到燕君凛该说什么，又该如何，才能打消圣上赐婚的念头。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永和楼门口。
据说这家酒楼背后的人是宫中的贵人，究竟是谁却也没有个确切说法。
但自永和楼开张，从未有人敢在里面闹事，就连燕君凛每次带她出来吃饭，都选在此处。
楚意欢心里却像是一片明镜。
永和楼身后站的是燕君凛，这永和楼里不知有多少他安插的暗线。
从掌柜到小厮，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是以，京中大大小小的消息，燕君凛几乎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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