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淇闭了闭眼，第一次感受到，所有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他从来没想过花蓉会有如此苍白的模样。
太医说带来她在乎的东西。
他垂眸看向手心紧攥的弦。
花蓉在乎的东西，似乎全被他毁了。
第十三章
马车踢踏，穿过闹市往王府驶去。
回到家，宋昭雪早早就等候在了院内。
刚进王府，便笑着迎了上来。
“晏淇哥哥，你回来啦！”
她笑着过来挽住楚晏淇的手。
楚晏淇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若是往日，多少会几句。
只是如今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莫名想到花蓉冰冷苍白的脸。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嗯。”
他的态度冷淡，宋昭雪一时也收敛了笑意。
低声道：“花蓉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愤然：“可是她寻短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要将孩子送走？可孩子送走已是最好的结局，她自己接受不了，如何也怪不到你身上，晏淇哥哥又何必责怪自己，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出身低微，根本就保护不了这个孩子！”
“昭雪！”楚晏淇蓦然出声，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些冷意。
宋昭雪被他眼底的冷意吓到，当即便哭了出来。
“我难道说错了吗？还是说晏淇哥哥在怪我？怪我不要那个孩子了？可昭雪也是女人，哪个女人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我只是不想等孩子长大后去叫别人娘亲，这也有错？”
她垂下眸，哭得愈发激烈。
楚晏淇看着她颤抖的肩，第一次，心头升起了浓浓的疲倦。
沉默中，他轻轻拍了拍宋昭雪的发顶。
“别哭了。”
别哭了……
楚晏淇又是一愣，他似乎也曾对花蓉说过这句话。
那天晚上，他听见哭声走入房间，床上的花蓉似乎做了噩梦。
哭喊着唤他的名字。
昭雪与他一同长大，生性娇贵，一遇不顺心便爱流泪。
可他很少见到花蓉如此无措的模样。
因为无枝可依，所以便要变得更加坚强。
遇见她三年，从未见过她哭泣，偏偏这一年，将所有的泪都流尽了。
楚晏淇指尖微蜷，心痛难当。
他收了手，尽量柔了声音：“回去吧，我累了。”
宋昭雪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心。
一年前回来，发现楚晏淇身边有人后，一股危机感便迎面而来。
楚晏淇生性冷淡，鲜少会留人在身边，费心去找琵琶哄人开心，更是前所未闻。
她清楚地知道，花蓉在楚晏淇心中并不一般。
所以她敌视这个人，想让她知难而退，想让她永远离开。
她是看不惯花蓉，但却也从未想过让她死。
因为她一旦死了，就会永远成为楚晏淇心头的刺，让楚晏淇永远不会忘了她。
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可没想到，人是没死，但却成了木头人一般，活不活死不死的。
让楚晏淇日夜惦念，并且说不定哪日还又醒了。
她暗暗咬牙，心想这还不如死了呢。
这两日积攒了不少公务，楚晏淇回房后，便一头扎进了公务之中。
晚间，宋昭雪敲开了门。
楚晏淇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宋昭雪的眼睛通红，似乎是哭了很久，有些微微浮肿。
她缓缓踱步至桌前，低声道：“白天的事，是昭雪口不择言，昭雪只是担心晏淇哥哥。”
楚晏淇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水在宣纸上溅开了花。
宋昭雪小心地向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午间我让管家送信去宫中，说改日再入宫了，你能不能原谅昭雪……”
她说着，眼眶又湿了起来。
楚晏淇看着她的模样，眸光微动，心软了片刻。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下一刻，门外暗卫却闯了进来。
“王爷！花小姐那边出事了！”
第十四章
楚晏淇脸色顿时一沉，想要握着宋昭雪的手收了回来。
“什么事？”
“谢小将军强闯别院，打伤了一众侍卫说要带走花小姐。”
暗卫焦急道：“我们根本拦不住，所以才抽身来找王爷。”
楚晏淇脸色骤然变了，他不由分说搁下笔，立即起身。
宋昭雪喊道：“王爷！你要丢下昭雪吗？”
她咬唇，目光期艾无比。
楚晏淇脚步微顿，沉默地看向她。
宋昭雪蓦然，伸手擦去眼角的泪，苦涩道：“带我去吧，别丢下我。”
她并未想过去阻拦楚晏淇。
她了解楚晏淇的脾气，他既然想去，拦也是拦不住的，反而还会在他心中落个不好的印象。
不如让他去，还能博得他的一份歉疚。
她眼角滑过一抹笑意，在触到楚晏淇的目光时，却又消失殆尽。
楚晏淇静默地看着她，随后抿唇，转过头：“好。”
赶到别院时，门内的声音已经停息。
楚晏淇阴沉着脸推开门，便见谢封放倒了最后一个护卫。
院中护卫倒了一地，不知是死是活。
宋昭雪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在楚晏淇身后不敢说话。
“好久不见啊，王爷。”
谢小将军一身白衣染血，勾唇冷笑。
脸上的满是久经沙场所留下杀伐之气，眼中杀意叫人不寒而栗。
楚晏淇沉声道：“在皇家地盘上撒野，谢小将军是否太不把本王放眼里了？”
“王爷擅自将未来的将军夫人囚禁在这里。”
谢封不屑道：“是否也太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了？”
楚晏淇目光一窒，逼近谢封，压迫感顺势而来。
“将军夫人？本王怎么没听谢老将军说起过，满口胡言也想从本王身边带走人？”
他的目光冰冷如薄刃。
若是旁人恐怕早打起了退堂鼓。
偏偏谢封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丝毫不退，直视着他的目光，讥笑道。
“你身边的人叫宋昭雪，可不叫花蓉。”
楚晏淇微微眯起双眸，似是被彻底激怒了，狭长的眼中满是沉郁。
四目相对，火光一触即发，宅院中的温度，仿佛也在两道目光的对峙中，变得冰冷瘆人。
半晌，谢封才收回目光，俯身从地上拿起剑，剑穗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人我今天必须带走，你既能为了宋昭雪放弃花蓉，那便别再纠缠她了。”
他轻轻擦了剑刃，懒懒道。
“身边有了人，还想要吊着花蓉，想要左拥右抱，还想要温香软玉，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罢，就要往房间走去。
楚晏淇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闪烁其中。
他看着谢封走到门前，面色依旧如同沉水，手却抚上了剑柄。
剑刃闪烁着森森寒光，似乎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
杀意从身后传来，谢封却丝毫不惧，抬手便推开了门。
门缓缓被推开，楚晏淇往前走了一步，剑却被人抢先一步抽走。
“晏淇哥哥！”
宋昭雪将剑横在脖颈之间，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让她把花蓉带走吧，否则，昭雪便死在你面前！”
第十五章
楚晏淇皱眉，还未说话，宋昭雪却比他先一步开口。
“谢小将军说对了，温香软玉，左拥右抱，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睫毛一颤，晶莹的泪裹了满脸。
“母亲从小教我，要懂得忍让，可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看着他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我承认我对花蓉做了很多错事，可是现在已经全部都过去了。”
这些话，半真半假。
她真心想要楚晏淇，却并不觉得对花蓉所做之事有任何错。
从小她便是丞相千金，众人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教她，想要的便要排除万难得到它。
花蓉作为她行走路上的绊脚石，踢走便是。
只是花蓉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她再动手，让人看来多少有些残忍。
如今谢小将军执意带走花蓉，正好为她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自然要帮衬着点。
楚晏淇眸光微动，显然有些不忍。
宋昭雪乘胜追击，她哀求道。
“谢小将军既真心爱她，你便让他把花蓉带走吧，有昭雪在身边，还不够吗？”
说罢，又道：“你难道想像老王爷一样，亲眼看着昭雪死，才甘心吗？”
这句话便如同某个机关的开关，楚晏淇猛地僵在了原地。
她指尖动了动，终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抬手，缓缓将剑从宋昭雪手中拿下。
“我不会。”
宋昭雪满目泪光，手无力地垂下，冰冷的剑刃落地，发出了一声脆响。
楚晏淇神情淡漠，任由宋昭雪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泣不成声，轻轻环住了她的背。
门再次被打开，谢封抱着花蓉从门口出来。
看着两人的模样，笑道：“王爷夫妻二人真是情深，让人羡慕啊。”
他的语气实在称不上好，抱着人的手紧了紧。
他既为花蓉感到不值，又觉得她能看上楚晏淇实在是愚蠢至极。
优柔寡断，无情无义，这样的人，竟也值得花蓉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为什么偏偏他不可以。
他咬牙，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宋昭雪闻言，立即从楚晏淇怀中退出来。
红着脸道：“让谢将军看笑话了。”
“是挺好笑的。”
谢封看着她道：“可惜你的演技太差，上不了台面。”
宋昭雪一怔，愤然看向谢封，却又被他眼底尘沙般的杀意吓住，再说不出话来。
最终只得轻轻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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