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站在此地,面对施兆、黎昭雪还有一众村人,简直就是当年饕餮大战的另类演变。
所有人都忌惮他们妖族,一心只想消灭他们。所有人都讨厌他苏昱,想要除掉他。
他嘴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紧握长剑和短剑的手微微颤抖。这次没有饕餮,只有他一人,他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苏昱苦笑,他们妖族修习,与天道抗争,却终究逃不过被天道诛杀的命运。
“仙子仙长,手下留情。”陈念念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
苏昱快要抵挡不住了,她能看到苏昱痛苦的眼神。陈念念不想要苏昱死,苏昱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陈念念生活得很快乐。苏昱在她心中,已经成为了一块不可割舍的部分。
陈念念的手不顾一切地握上了施兆的破妄剑,她想帮苏昱把那把该死的剑移开,她想让苏昱活下去!
双手的掌心被剑刃割破,鲜红的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掉落。陈念念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手抓得更紧。
“仙长,苏昱是无辜的!乡亲们,他真的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t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苏昱是一只好妖怪,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陈念念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助,她悲伤而又期盼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企图从那些人的眼中读出怜悯和不忍。然而她失望了,没有人心软,没有人愿意给苏昱一条生路。
“没用的。”施兆的眼神依旧像是坚冰。他对陈念念说,既像是无力的辩解,又像是冷酷的宣判,“念念,妖类生来邪恶,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你看,所有人都想要苏昱死,这是民心所向,我们没有办法阻拦。念念,认命吧,这就是苏昱的命,这里的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凭什么呢?”陈念念愤怒地摇头,发丝凌乱的在空中飘扬,“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总有人愿意接纳我们!”
“你能去到什么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的人讨厌妖类,外面的人也同样不会喜欢。”
“不会的,”陈念念固执地摇头,“我就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喜欢苏昱,我不会想要杀死他,总有人会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会找到他们的。”
“哼,师兄,快点!别跟她讲道理了,你是说不过这个愚蠢的凡人的。”黎昭雪冷笑一声,琉璃短剑飞出,在她的指尖转了一个圈,绕到苏昱的背后,朝着心脏的位置狠狠刺过去。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等陈念念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尖已经深深地没入了苏昱的后背。苏昱闷哼一声,眼中的红光大作,怒吼一声,震开了所有人。
此时的他完全维持不住人形,变成了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狐狸甩着八条巨大的尾巴,利爪用力地磨着地面,一双火红色的兽瞳恶狠狠地盯着黎昭雪。
苏昱被愤怒裹挟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恍惚间感觉又回到了当年的天门山之战中。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饕餮和他,一众妖兵都被天门山的人杀死了,只剩他和饕餮两个唯一的妖族。
他原本已经修到了第九尾,离登仙只差一步,却被天门山的某个该死的道士斩断了一条尾巴。
饕餮的牙齿被那些仙人拔掉,空留一张血盆大口。
“苏昱,”饕餮一边说,一边从嘴里流出黑色的血。那些血如同小眼的泉水,将战场浇湿。“这一次只怕你我都回天无力了,各自珍重吧,老朋友。”
饕餮说完,巨大的嘴巴张开,喷出一股巨大的气流,天上的云被这股气流带动,遮住了耀眼的太阳,天地之间黯淡无光。而苏昱也趁着这个时候化成狐狸,躲入了深山之中。
他不知道饕餮最后的结局如何,只听到一声悲鸣,然后便是长久的沉睡。
是陈念念的心头血让他醒了过来。
他原以为跟在陈念念的身边能够过上平凡安稳的日子,没想到这群仙门中人依旧不放过他,就连那些凡人也对他厌恶、害怕。
如今,这些人拿着剑准备再次杀了他,他苏昱怎会让这些人如愿呢?他绝不向施兆屈服!
苏昱咆哮一声,震得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他盯着施兆,眼中凝聚着红色的风暴,下一刻如同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师兄小心!”黎昭雪被苏昱的怒吼声震倒,腰撞在了桌子上,此时疼得起不了身,只能焦急地提醒师兄注意苏昱的攻击。
陈念念扶着围栏吃力地站了起来,眼看着施兆运气,破妄剑沾满杀意,剑毫不留情地砍断了苏昱的尾巴。
“嗷呜!”苏昱尾巴被砍,发出痛苦的嚎叫,随即又更加愤怒地冲上去撕咬施兆。
奈何施兆身上的护体光罩将苏昱挡在外面,苏昱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光罩,企图将光罩撕碎。破妄剑察觉到了狐狸的企图,在空中灵活地打了个弯,迅速飞回了施兆身边。
施兆手握破妄剑,闭上眼睛,掐了一个诀,原先的破妄剑一分而二,二分为三,很快就变成了千千万万把破妄剑。
施兆目光凛然,手上掐诀,千万把剑对准苏昱飞了出去。
苏昱眼睛睁圆,抬手去挡,手盾抵挡了大部分破妄剑的分身,最后一把真正的破妄剑却如同滚烫的天火一般直直降落。
如此声势浩大,若是被刺中,便是一场粉身碎骨的三昧真火。
苏昱大叫一声,决绝地迎了上去,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是死是生就在这一击!
苏昱闭上眼,将所有的妖力都幻化成盾,坦然地迎接着破妄剑的到来。
意料之中的巨大冲击并没有出现,苏昱动动耳朵,疑惑地睁开眼睛,熟悉的人影张开双手,勇敢地挡在他的面前。
“念念!你疯了!”狐狸口吐人言,眼中的怒火消失,紧张地看着面前无所畏惧的小姑娘,他从没有想到陈念念会站在他的面前。
施兆心中一跳,见熟悉的人站在面前,调动全身的力量召回破妄剑。
破妄剑受到感应,剑身颤抖,偏离方向,擦着苏昱的耳朵飞了过去。
“陈念念,你让开。”施兆状似平静地劝说,藏在衣袖上的手却暗自捏紧了。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嫉妒,如此后悔,他当初就不该许给陈念念一个心愿!
“我为什么要让开?苏昱是我的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昱若是死了,我也去死。仙长,你要杀苏昱,就先杀我吧。一剑穿心,我已经受过了,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施兆的眼睛某一刻黯淡了下来,临湘村的那一剑是他不对,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苏昱和陈念念和从前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他不想再伤害陈念念了。
“师兄!”黎昭雪悲鸣,她看见师兄的手松开了,曾经那把战无不胜的破妄剑就这样失去灵力的控制掉落在地上。
她的师兄终究是败在了这个情劫身上!
陈念念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理睬施兆。
她将地上受伤的狐狸轻轻抱起,坚定道:“各位,从此秀莲村不再有陈念念,也不再有苏昱。我们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影响你们的生活了。”
粗布衣裳的小姑娘说完,对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不再有任何的留恋,垂眉离开了。
“念念啊!”沈大娘哽咽着喊出了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舍得看着这个从小无依无靠的孤女。
恍惚记起村里人发现陈念念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在襁褓中哭闹的孩子。大家被哭声吸引过来,讨论了半天又纷纷离开了。
沈大娘也是如此,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她原以为念念会冻死在半夜,没想到第二天路过时,念念依旧活着。
她看着孩子睁大眼睛,不哭不闹,小脸冻得通红,却对着她微笑。那一刻,沈大娘的心软了,她将陈念念抱了回去,用羊奶喂她长大。
但陈念念会走路时,儿子儿媳搬了回来,还带回了刚满月到小孙子,沈大娘没有办法照顾两个孩子,只能将陈念念送走。
好在陈念念也懂事得很,独自一个人在山里盖了个小草屋住了下来。虽然与沈大娘分开来了,陈念念始终惦记着沈大娘,时不时送些好吃的给她,在她家坐坐。
在沈大娘的记忆里,陈念念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虽然她傻了一点,但念念的心是善良的。念念值得遇见一户好人家,做一个好妻子,相夫教子。
如今的陈念念让沈大娘感到陌生。难道她真的被狐妖蛊惑了心智?竟然想要离开秀莲村,陈念念要怎么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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