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抬眸去看，结果却发现盛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电梯前了。
姜蔻顿了顿，最后压下心思拎着蛋糕回了房间。
另一边，盛崤弓着背，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脸上满是水渍。
他盯着水池里的那片波光粼粼，眼前却仍是刚才沈寻抱住姜蔻的画面。
记得她的喜好，不辞辛苦送来蛋糕，还有那仿佛在对待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温柔模样。
在此之前，盛崤仍抱有一丝侥幸。
但现在呢？
第五十七章
在过了自己三十二岁生日之后，盛崤就一直在想，他要挽回姜蔻。
他可以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欺骗她，再也不会擅作主张，一定不会再伤害他，会尽自己所能地去爱她，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给他时间。
可就在刚才，他所想的全部都落空了。
盛崤抬头看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天真。
他凭什么认为姜蔻一定会原谅他？她为了躲避自己，甚至不惜离开上海，她那么决绝，那么果断，分明是下定了决心不回头。
只有他，在这两年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着挽回，想着重新开始。
刚刚站在酒店的大厅里，全程不过几分钟，但从沈寻抱住姜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听觉彻底失灵，耳鸣声不断，视线里也一片模糊。
他们的背影，大厅的吊灯，那枚草莓蛋糕，都像调色盘里的颜料，被笔刷混在了一起。
最后盛崤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踉踉跄跄地扶着回了电梯，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房间。
他直起身，从洗手间到卧室一路上大脑都一片空白。
坐在床边，盛崤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盒，从其中一个小格子里拿出粒药含进嘴里，就了点水咽下。
浑浑噩噩睡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从前他一个晚上只做一个梦，可今天，那九个梦全部都挤在他的脑袋里，混乱一片。
梦中姜蔻不断地在他眼前死去，或是自杀，或是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来，血肉模糊，或是死在地震中。
盛崤从强烈的失重感里惊醒。
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但他仍觉得喘不上气，额上布满冷汗，四肢麻木无力。
几分钟过去，眼前终于清晰了些，盛崤很慢地坐起身，整个人轻微的颤抖着。
觉得血液流通了，他想都没想就往外走，就算踉踉跄跄地撞上茶几角，疼得小腿发疼，还是冲出门，然后撞在了对面的门上。
他艰难地扶着站稳，伸手在门板上框框敲响。
很快，门开了，姜蔻不耐的神色和声音同时出现：“你到底……”
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她看见盛崤脸上一片泪痕，眼底全是血丝，唇色也没有一点血红，沉沉地喘着气，好像从什么地方死里逃生一样。
可盛崤现在只有虚惊一场的侥幸，因为姜蔻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身上哪里都没有受伤，很鲜活，有温度，浇灭了他的绝望。
他一秒也没有犹豫，直接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姜蔻。
但就在肌肤相贴的那一刻，盛崤后悔了。
他想，他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的。
姜蔻现在……一定更讨厌他了吧？
可他控制不住，他觉得身体里出现了一个缺口，只有她能填补。
盛崤把脸埋在姜蔻的颈窝里，闭上眼，他知道她一定会推开自己，但这样几秒也足够安慰他了。
不过姜蔻却没有推开他，她还被盛崤刚才惨败的状态怔在原地。
她感觉他的身体很僵硬，在轻微发抖，而他的心跳声却重重传入她的心口。
半晌，姜蔻才回过了神。
“松手。”
见盛崤不肯动，姜蔻皱着眉直接将他推开。
沉默了会儿，她转身要回去。
他拉住她的手，像费了很大力气：“可柠，我们……能谈谈吗？”
第五十八章
然而，其实盛崤不知道该谈什么，他只是想和姜蔻待在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宁的同处在一个空间内。
能给他们一个相处的可能！
盛崤眼睛通红，目光里透着隐隐的恳求。
姜蔻心口闷堵，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妥协了：“去你房间。”
是该好好谈谈，一天不谈清楚，就永远没完。
盛崤怔楞一瞬，没想到她会同意，眼睛随即漫上喜色：“好。”
姜蔻擦过他的肩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盛崤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不敢坐的太近，只好在对面坐下。
“你想说什么，今天都说完吧。”姜蔻没去碰那杯水。
盛崤双手交握垂在腿间，头低着，肩也往下沉。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姜蔻不明所以，反应了好几秒，想起晚上沈寻来，一瞬明白他是误会了。
但解释？似乎也没必要。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她嗓音微微凉淡。
她的没有否认，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剑终于刺下来。
盛崤轻抽了口气，抬手，将脸埋在掌心里。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去看姜蔻，此时此刻更是退缩。
姜蔻站起身：“如果你说的谈谈就是打听这件事，那我无可奉告，我回去了。”
“可柠！”盛崤立刻放下手站起身，“别走！”
他像个落魄已久流浪在街头的人：“再陪我一会儿，行吗？”
姜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是怎么了？”
盛崤颤了下，别开眼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我刚刚又做了那些梦，梦见你……”
听见他提起那些梦，姜蔻吐出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她是不相信盛崤也会做那些梦的，毕竟她从小就梦见，可他始终没提起。
见她没打算要走了，他松了口气，也重新坐了下来。
沉默半晌，盛崤喉结滚动：“可柠，我知道你不信，可我从离婚的两三年前起开始做那些梦，梦里……我都会死在三十一岁。”
他的声音很轻，但姜蔻还是听见了。
她浑身一僵，瞳孔放大，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盛崤顿了下，“我怕自己真的会死，不想耽搁你，所以找到苏雅，让她陪我演一场戏。”
“演一场……我移情别恋，背叛婚姻的戏，以此来让你和我离婚。”
姜蔻猛地起身：“别说了。”
可盛崤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只梦见自己死去的场景，不知道你在梦里也无一例外的死去，是在那场车祸之后我才梦见你死去的场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你也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叫你别说了！”
姜蔻的情绪突然激动，她的胸口控制不住地起伏着。
盛崤愣在原地，脸上才恢复的血色一秒褪尽。
一场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嗓音暗哑的开口。
“对不起……”
第五十九章
姜蔻攥紧手指，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提起过去，两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姜蔻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回头看，因为不值得，因为那是一地狼藉。
可盛崤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会被迫一次次地看向过去。
她想着，与其分分秒秒警告自己不要回忆，搞得这么累，永远僵持不下，不如就谈开了说，说完算完。
如果到现在连这些都不能正面相对，那这两年也算是白过了。
伤疤而已，愈合了就没事了，就算去抠两下也不至于鲜血淋漓。
可真的都摊开了来说，却发现，一切都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么回事。
盛崤的变心是假的，和她提出离婚其实是因为他担心假梦成真。
那和她决定离开他的理由不就一模一样？
这些年，姜蔻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活在不确定之中，可时至今日他却告诉她，他也是一样。
不荒唐吗？两个人都因为几个莫名其妙的梦，在暗中盘算着该怎么离开，成全对方？
她宁愿他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也不愿意在彼此折磨了这么久之后，发现他是为了自己！
好久好久，姜蔻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嗓子突然发疼，她抿唇咽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从来都不是想听你道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盛崤低着头，一字一句：“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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