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上午的假，下午就得加部队。
给苏小朵买来了午饭，卫献知告诉她，自己下班来接她，到时会申请部队派人来换下苏小朵。
苏小朵点了点头。
家里还有一个小不点，苏小朵恐怕还真没办法一直在医院护理。
秦星朗一直在昏迷，苏小朵看了看输液瓶，安心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秦星朗是背对着苏小朵的，被子随他的身形形成一道薄薄的弧度，瘦得让人看了心疼。
“苏小朵？！”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小朵转头，却赫然瞧见病房门口站着满脸惊讶神情的周梦玉。
这还真是……巧了呢。
周梦玉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遇见苏小朵。
她今天是来卫生所做拿药的。
自从那天从卫献知家回去之后，周梦玉就噩梦不断，梦里那种绝望与痛苦像一只手，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可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有限，医生也只给她开了助睡眠和安神的药。
有点失望的周梦玉路过二楼的住院处，却在一间病房里瞧见了苏小朵。
“你怎么会在这儿？”周梦玉说着，走了进来。
“嘘。”苏小朵示意周梦玉小点声，然后站起了身来。
周梦玉瞧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昏睡的秦星朗，压低声音疑惑地问：“这是谁呀？”
“献知战友的孩子。”苏小朵轻声说，“我帮忙照顾一下。”
“你这人可真是……”周梦玉简直对苏小朵无语，“你自己都这样了，还管别人呢？”
苏小朵一怔：“我……咋了？”
“你还不知道呢？”周梦玉真是快要急死了，“我问你，你离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小朵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要离婚？”
“你！”周梦玉刚要发作，又在苏小朵的眼神示意下重新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卫献知他根本就给不了你幸福！”
“你跟着他，只能像保姆似的伺候他们全家，最后还不落好！”
“听我的，苏小朵，趁着你年轻，赶紧跟他离婚，还能找个更好的！”
“你可别犯糊涂，跟他纠缠一辈子！”
苏小朵笑了：“我跟谁在一块儿不用照顾对方？”
这……
周梦玉怔住了。
苏小朵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婚姻本来就是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更何况，我还有圆圆。”
“你觉得，除了亲爹，还有谁能对圆圆那么好，是哭是闹都不往心上放，待她一如既往的好？”
这倒是周梦玉没有想到的。
梦里，她还清楚地记得，每次她给卫圆圆买衣服，买礼物，卫圆圆都不喜欢，周梦玉也每次都气得要命，觉得她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她一直觉得卫圆圆这孩子根本就跟她爹一样，是块焐不热的冰。
但却从来没想过，也许卫圆圆是真的不喜欢呢？
“可是……”周梦玉纠结地道，“万一你卫献知不爱你，不想跟你过了呢？”
“不过就不呗，我带着圆圆一样过。”苏小朵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有妈就有家。”
周梦玉怔怔地看着苏小朵，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小朵瞧过去的时候，却见她的眼圈都红了。
“苏小朵，你真是顶好的人……”周梦玉声音沙哑地说着，拉住了她的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咱俩……咱俩能做朋友吗？”
这个周梦玉，竟然要和自己做朋友？
苏小朵真的很意外。
可瞧着周梦玉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真诚得有点儿让人无奈。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好。”
“太好了！”周梦玉高兴之下，一把抱住了苏小朵。
苏小朵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
她上一世是孤儿，极少感受这种身体上的亲密碰触。
就算是和她唯一的闺蜜，也很少拥抱。
这一世，她抱得最多的就是圆圆，其次就是卫献知，当然是在睡着的时候。
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周梦玉还是第一个。
“周梦玉，你放开我嫂子！”
就在苏小朵微怔之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李明浩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把拉开周梦玉。
“你又想对我嫂子干什么？！”
“李明浩，你算哪根葱？”
周梦玉真是看见李明浩就闹心，这家伙在梦里破坏她的婚姻生活，现实里破坏苏小朵的。
这样的人真该给他关起来！
同样的想法也正是李明浩所想，在李明浩的眼里，周梦玉就是那个破坏他好战友婚姻生活的破坏分子，应该赶紧关起来！
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可把苏小朵给愁坏了。
“那什么，明浩，梦玉，你们要不帮我个忙吧，帮我买点东西去？”
——
好不容易支走这两个人，苏小朵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关上病房的门，缓步走到了秦星朗的病床旁边。
“还要装睡吗？”苏小朵问。
病床上的瘦弱少年身子微微地震了震，紧接着，便坐起了身来。
那张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
“对不起，婶子，我不是故意的……”秦星朗低着头不敢看苏小朵。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敢出声。
他害怕，怕卫献知再给他送回去，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家。
不，那不是他的家，自从爸爸牺牲，奶奶死后，他就没有家了。
婶子刚才说，有妈就有家。
可秦星朗的妈妈，在他刚出生就死了……
他是个没有妈没有家也没人要的孩子。
苏小朵拿出手帕，递给了秦星朗。
秦星朗摇了摇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对不起，婶子，我知道我有虱子……”他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刚才医生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舅舅和舅妈都说他是垃圾，扫把星，脏得要死。
婶子这么干净，他怕遭婶子嫌。
“有虱子怕什么，我已经让你李叔叔和周阿姨给你买药了，洗一洗就没了。”苏小朵说着，替秦星朗擦了擦眼泪。
秦星朗的身子再一次震了一震，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小朵，黑亮眼睛有如被撼动的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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