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斜倚在榻上微微闭眼，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拨弄着佛串。
止萱跪伏行礼正要开口，锦棠却起身，不经意踩在她白皙指节上。
“止萱，今日我要你的本体，也是替你报了你的恩情。圣上不知道，但你我却是心知肚明，他是受你连累才堕凡尘。”
白皙指节根根泛红至变紫，止萱却面不改色：“娘娘，吞下妖王灵丹，会让你堕入妖道，您也要吗？”
锦棠怔然愣住。
不等反应，中宫殿门开。
顾澜之的脚步渐渐走近，止萱眼尾轻颤了颤，将准备好的一颗种子呈给锦棠：“皇后娘娘，此后愿你平安顺遂，也愿你与陛下琴瑟和鸣。”
锦棠眸色微动，在顾澜之满眸的期待下，接过了花种。
这种子是幽花种，也被称之为还魂丹，能够逼人现出原形。
止萱心想，如果能助顾澜之识破锦棠本体，他或许便能早日冲破轮回。
如此，她便也能早日解脱。
锦棠紧握幽花种子，当即欢喜跟顾澜之请旨：“陛下，止萱多次救了本宫。本宫想赐她一道恩典。”
“本宫的内侍虽身子残缺，但却是个心善的，日后定不会亏待了止萱。”
止萱愕然抬眸，看向顾澜之。
前世的记忆突然侵袭，那时顾澜之在敌国为质。
敌国皇子索她为妾，他为保她，自甘受辱从敌国皇子胯下爬过。
他红着眸子说：“尊严固然重要，可跟你相比，又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止萱再对上同样的一双眸子，那里面全无爱意，只如初冬结冰的湖水，寒冷彻骨。
止萱心头一阵酸涩，终是跪地谢恩。
顾澜之凝着止萱退出殿门的背影，全然没察觉自己已攥紧了拳心。
这日，夜里。
止萱正欲更衣，忽的听见‘吱呀’一声。
回头便见顾澜之长身玉立门口，一身寒气。
‘主子’二字尚未脱口，便被他扼断，他掐住她的脖子往墙上抵。
“为何不拒绝赐婚？”
这一问，问得无法喘息的止萱更加呼吸困难。
她从来没有资格拒绝。
为讨锦棠欢心一笑，他曾把她丢进斗兽场下注。
如今，为治锦棠心痛病，更是要她折了半条命。
若非她是妖，她早死过万万次。
一桩桩一件件，于顾澜之而言，锦棠的欢心，比她的性命重要万万倍。
所以她怎能拒婚？怎敢拒婚？
止萱笑意冰冷，声音无比淡漠：“属下不敢拂皇后娘娘的好意。更何况，我也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如今这般，的确是属下最好的归属。”
顾澜之听到最好的归属几字噎了噎，眸色随之一沉。
“你陪在朕身边十余年，皇后给你一个恩典，朕也可以给你一个。”
顾澜之倏地收了手：“你要什么都可以，包括拒婚……”
可话音未落。
却听止萱惨然一笑：“那属下求陛下亲手赐死。”
房内寂静，静到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顾澜之眸色陡然冷厉：“止萱，你是在怨朕还是在威胁朕？”
原来，他还记得。
记得她曾经赌气说过：“如果日后你无法娶我，对我的承诺也无法实现，便亲手杀了我。”
能死在他手上，欠他的便也还清了。
顾澜之却不遂她愿，他目光阴冷，一字一顿：“既你选择嫁给太监，那朕便成全你！”
话落，他负手离去。
凝着顾澜之背影，止萱眸中涩意越来越浓。
“顾澜之，可我是真的想死了呀。”
只要你亲手杀了我，便算彻底割断了你我之间所有的因果。
如此，我便自由了。
……
雪夜漫漫。
半月后，顾澜之为锦棠举办祈福大典。
帝后携手立于高台，虔诚敬香。
一派祥和气氛下，做法的道士却突然拦在锦棠身前。
“陛下，皇后身体的病有古怪！”
阿狸暗喜：“止萱！你给她吃的幽花起效了，这朵不要脸的白莲花要原形毕露咯！”
话音未落，那道士挑起桃木剑，竟直直朝止萱眉心刺来——
“妖孽，胆敢为祸人间，今日本道便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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