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娆将手从窗台伸了出去,手掌接着冰凉的雨滴,在手心里形成一个小水窝:
“去年秋天来的这后宫,转眼秋去冬来、春往,这便是入夏了。”
芝兰看了看窗外似帘一般的雨幕,嘴唇弯了弯:“娘娘对后宫的记忆是从去年开始的,但奴婢已经在这里待过二十多个年头了。”
江云娆笑了笑:“那这二十多年过去,芝兰可曾见过一辈子都活在宠爱里的妃子?”
芝兰点首:“见过,明华皇贵妃自入宫到薨逝,一直都活在荣宠里。”
裴琰的生母,明华皇贵妃,先帝的一场梦,只是这梦碎得有些早。
江云娆:“那也挺好,虽然一生是有些短暂,但活着的时候是开心的,比起许多人已经很幸福了。”
闲聊了一会儿,她问起一事来:“宫宴坠灯一事,现在查得如何了。”
芝兰神色凝重下来:
“奴婢按照娘娘给的思路往下深挖下去,却发现查到一定位置时,消息全断了,并不曾有证据证实有两拨人在背后谋划。”
江云娆扬了扬下巴,明眸沉了沉:“怎会如此?我估摸着,是背后有人盯着咱们的动静呢,所以一直在销毁线索。”
芝兰点点头:
“嗯,比如奴婢去查宫灯材质时,就会发现琉璃盏上用的木料是实木,那东西砸下来很容易要了人的性命的。
但当奴婢去找当日那碎掉的宫灯残渣时,早就被人销毁了,按理说这东西是会一直留着做物证的,可就是不见了。”
江云娆唇角勾了勾,果然是有人在背后销毁证据,做得可真缜密。她们查到哪里,哪里就断线索。
“赵淑妃那边呢?”她问道。
芝兰道:“之前按照娘娘的意思,将赵淑妃与此案有关系的消息散了出去,结果还真是,淑妃娘娘宫里便没来由的少了一人。”
江云娆冷笑:
“杀人灭口,宫里常有的手段。现在就是看宁如鸢那边有没有找到内鬼了,只有找到此人逼供,才能将赵舒盈就地正法。”
雨停,微风起,一明黄色身影慢慢走近她的眼帘。
江云娆连忙迎了出去:“皇上来瑶华殿,怎也不说一声?”
裴琰习以为常的攥过她的手掌放在手里捏了捏:“朕顺便过来看看你,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云娆眸光越过裴琰,看向了后边抱着一堆折子的福康公公,娇声道:
“皇上是来瑶华殿做大事来了,看臣妾倒不是大事。”
她走过去将那堆折子抱了过来放在书案上,笑眯眯的看着裴琰:“好啦,皇上坐这儿看折子吧。”
江云娆抬了小凳子坐在裴琰身边,她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站在旁边站一下午,多累啊,不适合娇气的她。
裴琰俊容浮现一抹难得的温柔:
“朕想着反正看折子,在哪儿看都是看。午后过来,可以明日再走,若是夜里过来,睡一觉便又要离开了。”
江云娆没想到一国之君居然会这么计算自己的恋爱时间,不由得开心起来。
江云娆撅了噘嘴,想起了从前自己那个渣男前男友,对自己说忙的时候,其实都是陪别人去了。
看看人家裴琰,一国之君都有时间陪喜欢的人,可总有些人说自己忙,自己在做大事。
所以看看嘛,男人忙,忙到你联系不上他,他也不会联系你,这些都是假的。
裴琰伸出指尖轻轻按了按她撅着的唇:“你在想什么?”
江云娆用手肘支着自己的下巴:
“臣妾是在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都会挤时间出来陪臣妾,臣妾好开心,臣妾面子可真大!”
裴琰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听说你弟弟在考武官,想要入禁卫军一展拳脚?”
江云娆随意的点点头,没多想个什么:
“是啊,那小子从小就喜欢武术,但父亲想他从文,就这么僵持了几年。
瞧着年纪也大了好几岁了,是该想着挣个功名,整日无所事事也不太好。”
裴琰:“朕给他在禁卫军里安排个好点的位置,你的弟弟从最小的士兵做上来,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江云娆忽而想起盛唐时期杨贵妃的一些故事,
那时候的杨贵妃能令后宫粉黛无颜色,唐明皇甚至是为了她散去了三宫六院,
可即便如此,杨贵妃最终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为什么呢?
因为杨贵妃习惯了来者不拒,面对帝王的任何馈赠都是笑着收下。
杨贵妃母族的任何要求,唐明皇也都照单全收了。
她不懂得拒绝,甚至不知道这么做对王朝是什么个影响,就默默的由着母族人在长安城想做什么做什么。
直到杨家慢慢长成了盛唐王朝最大的一颗毒瘤……
“皇上已经给江家的够多了,再多下去,臣妾都觉得待在皇上身边不那么纯粹了。”
江云娆将头低了下去。
裴琰看着她微垂的眉眼,将朱砂笔给放了下来:“云娆,朕爱屋及乌,你不开心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都听你的
江云娆道:“弟弟有本事效忠大周,那是大周的福分,若没有,还是在家里当个纨绔子弟也挺好的。
禁卫军是什么角色,担负整个皇宫安危的强悍军队,什么本事做什么位置,臣妾这点还是懂的。
臣妾不能感情用事,皇上也不能。”
她的身体是江家的,但灵魂不是,毕竟一开始家里对她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她也不认为自己是送入宫谋夺权势的工具,那样的生活不太适合自己。
裴琰眸色迟疑的看着她:“朕的爱妃如此懂事?”
她将身子轻轻挨了过来,满心满眼里都是她,清澈干净的乌眸里写着认真真诚,
“臣妾只是想与皇上纯粹一点。”江云娆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开始了,就会很认真、很真诚的开始。
她将自己满心的赤诚捧着到了裴琰的面前,让他看看这世上还有一个对她心无旁骛,没有盘算的人。
她也告诉过自己,裴琰是皇帝,如果自己赌输了怎么办?
她心放得极宽,谁年轻时候没爱错过几个渣男,若真是有那一日,及时止损就好了,绝不会要死要活。
裴琰端倪着她,她不是姓江吗,怎会在自己抛出这样的诱饵之后,还选择了拒绝?
多少世家子弟入禁卫军,都是为了换得一身金光闪闪的履历出来,好早日封为武官。
江归鸿如今在朝中权势鼎盛,将儿子送入军中历练,将来一文一武的布局,在大周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
这,难道是她的以退为进?
江云娆看着裴琰清冷沉思的俊容,她眼睛一抹的认真:
“皇上也可以试着不用对待嫔妃的方式对臣妾,方才说起弟弟的事情,
臣妾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就是想和皇上闲聊下家常罢了,并不是想要皇上给个官职什么的。”
裴琰薄唇勾了勾:“好,都听你的。”
江云娆低声问了一句:“皇上宠爱一个妃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裴琰:“都是哪样?”
江云娆:“不由分说,不管不顾的爱屋及乌,对妃子的母族一路扶持,给出无尽的财富与权势。”
可是她,是有些不心安的。
裴琰这样的付出方式,在她看来与当日裴琰跟自己表白的那个他,是有些不同的。
这样的付出方式多少带着些平衡前朝势力的表达,毕竟如今的江家日渐鼎盛,其余三大世家的火焰就会消减下去一部分。
裴琰狭长的丹凤眼缓缓侧了过来:“那你想要什么?”
江云娆扯着自己的丝帕半天不说话,裴琰一手按住了她的手,将丝帕扯了出来扔在桌上:“说。”
江云娆:“不过就是想要简简单单的陪伴而已。”
裴琰冷戾的眉骨微沉,看来是想放长线条大鱼了。
他薄唇吻了吻她的鼻尖,一手拿起了那朱砂笔:“朕此刻正在做这件事。”
他怎会相信江家的野心就是如此了,若真是毫无野心,又岂会送模样与脑子都很出挑的女儿入宫来?
“皇上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真诚才是必杀技。”
她睁着明亮的乌眸,带着笑意眨了眨眼,是那样的干净纯粹,干净到裴琰险些忘记她是江归鸿的女儿,有时候都会忘记他二人彼此对立的身份。
裴琰只是笑:“这话倒是听着新奇,若真诚都是必杀技的话,那朝堂上的那些权术争斗,虚与委蛇又算什么了?”
在裴琰成长的年限里,除了掠夺与嗜杀,朝堂权术与夺嫡谋算,便无其他东西了。
什么真诚真情,从来就不是帝王家该有的东西。
他登基时间才不过三年,这把崭新的龙椅上还残留着世家的气息。
这些世家大族无孔不入,无权势不联姻,在大周翻弄风云,敛财夺权,朝堂一派的乌烟瘴气。
如今的大周科考上,莫说庶民里的小秀才,就是寒门里的子弟都很难见到了。
这天下,早已是世家大族的天下,而非天下人的天下了。
而他裴琰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他要还天下一个更清明的大周,
让天下百姓看见希望看见公平的大周,而非一个玩弄权术,官僚裙带的大周。
这第一刀砍的,便是这世家的头。
江云娆道:“臣妾是说的感情层面,真诚是必杀技。
男女之间在一起,是会有一些小心机小套路,但能走到最后的,一定是靠着彼此的真诚。”
裴琰笑着摇了摇头:“云娆,你得你少看些话本子,别将自己当成了戏中人。”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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