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房东吗?”左思安问。
“是的,这里的老板,我的房东。”林风淇实话实说。
“我不喜欢她,她不该看见我的脸。”左思安微笑。
林风淇没有回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白晰,修长,指甲粉红,仿佛能弹出动人的乐曲,但林风淇不会弹琴,他是个杀手。
“这是船票,先到香港,再换信远号去上海。”左思安把信封放在桌上,“你都不知道,现在搞张船票有多么难。”
林风淇沉默了十秒钟,还是说:“我去中国干什么?”
“继续做事,”左思安笑道,“孩子,中国有很大的市场。到上海之后,你到鼎泰丰洋行找盛泽芹老板,他会安排你做事,并且给你支援。”
他把一枚蛇形银戒搁在桌上,蛇头装饰着绿色宝石。
林风淇没碰它,只说:“我很久没回上海,算算有十年了。”
“你该回去看看,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讨厌的人被赶到重庆去了。”左思安把戒指推到林风淇面前,“相信我玛丽珍,你必将如鱼得水。”
他说话时带着微笑,像慈祥的长者,但林风淇知道,左思安脾气不好时才会微笑。作为“孩子”,林风淇也知道左思安织着很大的网,得罪不起。
他戴上戒指,说:“好。”
左思安满意地收回笑容,随后,他摸出金属小罐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微笑道:“让她吃了,她不该看见我。”
林风淇木然点头:“好。”
左思安满意起身,佝着背离开了咖啡馆,隔着玻璃窗,林风淇看着他慢慢走向幽巷深处,他步履蹒跚而潦倒,仿佛就要被生活压倒。
“汉娜!”林风淇扬声唤道。
栅格门一声响,汉娜笑嘻嘻出来,欢快问:“你的客人走了?”
林风淇点点头,把加了药丸的红茶推到汉娜面前:“这茶怎么有股怪味,你尝尝看!”
“有怪味?不可能!我冲茶很好喝的!”
汉娜自信地说着,端起杯子咕咚咚喝掉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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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汉娜停止呼吸后,林风淇收拾好东西,泰然走出帕卢咖啡馆。他穿过幽巷,趟过马路,跳上通往火车站的电车,坐定之后,他回眸看去,帕卢咖啡馆早已消失不见,他在法国的经历也将消失。
林风淇买了去小镇朗热的票,在那里他有一幢房子,存放必须品,回国之前他要做些准备。
凄清的站台上,林风淇找了张椅子坐下,想起汉娜的红茶和帕卢咖啡馆难闻的气味。汉娜是个好姑娘,很热情,他边想边探手入怀,抽出奇长的钢笔,拧开尾端拔出钢针,捏着它扎进左手食指的指尖。
一粒小小的血珠冒出来,殷红一点,像发于南国的红豆。
细细的疼痛让林风淇感觉舒爽,他戳破其余手指,看着它们逐一冒出小小的血珠。
“汉娜,”他自语,“也许我应该请你喝杯中国茶。”
远方传来哐哐嚓嚓的声音,火车进站了,林风淇擦去血迹,起身登车。四个小时后,在小镇朗热,薰衣草的酸味扑面而来,望不到头的紫色花田在风中翻动,让林风淇想到云南。
十八岁那年的春天,他和唐珍去了大理,天也是这样蓝,花朵也是这样明媚灿烂,可是转眼十年了,他在欧洲晃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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