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狭窄贺遇琛身高体健,在有限空间里,威压无限放大,
她磨磨唧唧,犹犹豫豫,进来一秒钟,出门一分钟。
一分钟后。
门还是关上了,姜云姒盯着门板上发呆。
贺遇琛绷着脸,挡住她视线。
姜云姒没抬头,也不低头,就盯着面前深蓝西装裤,裤管笔挺,隐约显现腿部轮廓,修长有力。
她在心里飞速计算,手机不巧被抓个正着,修手机的解释,蒙鬼都不信。早上的招数都拆穿了,现在继续演,也没意义。
而外面黑诊所,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沈黎川的人暴露出来。
她现在待在这房子里太被动,徐徐图之就是等死,但冒进只会暴露她意图,激怒贺遇琛。
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好主意。
姜云姒整个人都深感疲倦,那种从内向外的累,让她干脆不想了。
反正王姨都过关了。
姜云姒起身,越过贺遇琛,晃晃悠悠回主卧,瘫在沙发上摆烂。
贺遇琛迟一步进来,“联系了谁?白瑛还是沈黎川?”
姜云姒瞥他一眼。
一时间只感觉更累,被一个神经病,用一个傻逼问题纠缠四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还要熬多久?
跟王姨搭台演戏,默契有趣,单独对上他,连一句敷衍都懒得演。
贺遇琛唇抿成一条线。
姜云姒明白这是脾气到顶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贺遇琛虽然坦白也不宽,但抗拒绝对超从严,她吁气,“白瑛。”
贺遇琛冷着脸,将她拽起来,逼她正经起来,“联系她做什么?”
姜云姒耷拉着眼皮,“报平安,省得她担心我被你打了,干掉了,世界上再没我这个人了。”
“你当警察是政府养来吃白饭的。”贺遇琛气笑,声带薄怒,“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姜云姒抬眼瞥他一下,又垂下,“那我在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别有用心的骗子,痴心妄想的贱人,贪恋富贵的狗皮膏药?”
贺遇琛脸色发青,“你这是又闹什么花招?”
姜云姒这会儿也想笑了,这四年不仅她应付贺遇琛颇有心得,贺遇琛对她的警戒防备,也是日进不衰,有增不减。
她何德何能啊。
姜云姒,“我耍花招,你一眼就能看穿。次数多了,我累了,没意思了,摆烂了,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吧。”
贺遇琛眼睁睁看她闭上眼,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连带整个人恹恹地。
他用力扯开衬衫,他火力旺,室内暖气又躁,只觉得内外全是火,逼得他想发作。
姜云姒摆烂发蔫,人趋利避害的第六感还在,察觉他定格在脸上的视线,变得火辣刺人,睁开眼盯着他,“贺遇琛——”
对梁家最后那点愿景,彻底化成虚无,她突然很想问问,求个明白。
这世界上,所有事都不是凭空转变,所有感情,也不会骤然冷却。
明明在那个狂暴雨夜的前一天,她外出晚归,贺遇琛还在客厅等她到深夜,桌子放着她睡前牛奶,冷了热,热了冷,王姨都埋怨她害哥哥担心。
甚至更远,姜临州刚回来,他会顾及她情绪,带她去听演唱会,去梁氏上班捎上她,怕她落单。
她的生日,姜临州在宴会厅公开亮相,他沉默陪她躲在后院看星星。
那时,梁母待她犹有深情,不会逼她强行出席宴会,宽容她和姜临州的小摩擦,梁父出差回来,还带给她最喜欢的手办娃娃。
姜云姒当时留下,是真的以为,梁家能是五个人。
所以那晚骤变后,很长一段时间,姜云姒反复沦陷在自我检讨里。
是不是她没做好,对姜临州不够忍让,沈黎川本就不是她的,一切全是物归原主。
可不论她怎么改正都不对,怎么卑微还有错。
刚开始的那一年夜晚,她应付完贺遇琛,背对他侧躺在床边,眼泪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再流到枕头上,浸得头发湿漉漉,冰冷从脸颊蔓延全身。
白天起来,再把心肝脾肺捧出去,捧给梁母看,梁父看,姜临州看,贺遇琛看,捧给家里佣人看。
晚上收回来,伤口缝补完,第二天再捧出去。
后来伤口太多,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填补。
血液里仅剩的温度,仅够她艰难自保活着。
“血缘关系——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重要?”
夜风灌入窗户,姜云姒声音很轻,裹挟着飘飘荡荡,传入耳朵,却陡然激荡,震碎,天崩地裂。
贺遇琛脸上恼恨,猝不及防冰冻结成厚厚冰壳,凝固他惊怒交加的阴鸷。
脾气彻底爆发。
“你还在白日做梦?”贺遇琛撅起她下巴。“睡你这四年,不够明白?”
姜云姒察觉他力气还在不断收紧,几乎捏碎她下颌骨。
“这两日的殷勤原来还是为了梁家。”贺遇琛嗤笑一声,“姜云姒,你贱不贱?是母亲态度还不够明白,还是姜临州不够狠,梁家从上到下有一个人欢迎你吗?”
姜云姒扒他手,“我只想问个明白。”
“身体力行的事实,你亲身经历。”贺遇琛并不信,“还不够明白,用得着问?”
姜云姒眼中情绪一瞬塌陷个干净。
脸上神情,像冰封后坍塌的碎末,在这个刚入夜的时刻,彻底沉入黑暗。
“我以后永远不会再问了。”
贺遇琛不放过她,扯住她头发,逼她抬头对视,“我以为你逃跑不选沈黎川去国外,是脑子清楚了,现在看来不过是演一趟,等着母亲或者父亲找你?”
“不是。”
姜云姒是麻木的姿态,头皮的揪痛感抵不上骨缝渗出的痛麻感,梁家养大她这一身皮骨,此时所有细胞都在炸裂,粉碎,一塌糊涂。
第68章一直有人在偷拍
“别狡辩了。”贺遇琛语带讥讽,像是烦透了她吸人水蛭似的甩不掉,“等父亲找到你,你老实拒绝,离开梁家。”
姜云姒强行推开他手,抚顺凌乱的头发,挺直脊背,盯着他问,“你不是要我嫁人,我脱离梁家,怎么嫁?”
“谁说你嫁人,就必须在梁家?”
贺遇琛脸上神情在这一刻堪称玄妙,唇角竟勾着一丝寡淡纹路,又不像在笑,仿佛只是寻常的唇角纹理,很值得人去意会品味。
姜云姒说不出话,僵直着背望着他,他的心肠到底是什么样的铁石做的,又染什么墨才能达到这样的黑。
就像她想不出,什么人能给贺遇琛解困局,还不需要她有梁家人的身份。
除非刘青松那样,或许比刘青松更差。
更或者有特殊爱好的,上了年岁的……
半月前她振振有词跟白瑛分析,半月后兜兜转转亲口证实。
“这是我最后一次,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别选错。”
……………………
王姨炖好乌鸡汤,连忙来敲主卧门。
没几秒,门开了。
贺遇琛冷着脸越过她,王姨趁机进门去瞧姜云姒。
她垂头呆坐沙发上,两颊头发散乱,看不见表情,整个人比昨天保姆间那副模样更苍白惨淡。
王姨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握住她肩膀,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除了脸颊上有几个泛红指印,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目,其他手臂大腿倒没有明显伤痕。
“他掐你了?”
姜云姒牵强回答,“王姨,我今晚没心情吃了,想睡觉。”
王姨张张嘴,干巴半天,喃喃道,“姜云姒,王姨看着你长大,看着你长大——”她倏地握着姜云姒手,“今晚喝完汤,王姨明天偷偷放你走。”
姜云姒摇摇头,只笑,“王姨,我有些累,先让我睡一觉好吗?”
“好。”王姨半抱她起来,“你睡。”
姜云姒其实睡不着,但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状态。
这两天与贺遇琛朝夕相处,冷不丁回到那四年同居的状态,日夜提防的紧绷感,更多了孩子这一颗核弹,时刻伪装生理期,姜云姒是撑不住了。
说到底,她也才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相仿的年轻女孩,譬如姜临州,被人捧着,呵护着。婚姻,事业,地位,财富唾手可得。
姜云姒不期望跟她比。
她羡慕泰多多。
早上赖床到上班最后一刻,追公交顺便买早餐,上班打完卡,边工作边吐槽,偶尔讨论几句电视剧情,侃几句明星八卦。
任务完成下班了,约同事闺蜜路边烧烤,散场后,拎着没喝完的啤酒吹着晚风,慢悠悠回家去。
日常也会烦恼,房价高,工资低,加班多,领导唠叨,妈妈催婚,还有怎么打扮好看,星期天去哪里打卡拍照……
这是姜云姒见识的,一个正常二十多岁女孩子该有的桃李华年。
让她忍不住去幻想,去比较,越比较,越觉得她十八岁那年开始的冬天可真长啊,长到春天远得像梦幻泡影。
贺遇琛这个人,谁对他对手,都害怕。
她的小心思,说没说慌,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姜云姒忍不住想,她之所以能把怀孕瞒到现在,不是她有多聪明。
纯粹是这四年医生诊断深入人心,贺遇琛相信了而已。
………………
与此同时,餐厅。
王姨端上最后一盘菜,扭头回去厨房。
贺遇琛忽然问,“她吃板栗糕吗?”
王姨停住脚,没转身,“应该吃。”
“环城路回民街和记的?”
王姨呆愣,她跟着梁夫人认识许多糕点铺,南屿的御酥铺,中环街的老吉祥,还有市政府门口的桂香斋,在上流阶层是下午茶钦点铺子。
但回民街和记,她闻所未闻。
一时想不通,贺遇琛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爱关注吃食的人,是从哪得知的地方,含浑道,“板栗糕,姜云姒小姐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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