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
黎逸晨去了两人就读的学校、第一次约会的餐厅、曾经租房的老巷、确认关系的公园......
还是一无所获。
他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努力压抑自己的呼吸，但是心中的痛苦却像一把生锈的刀，不断凌迟他的心，钝痛不已。
忽然，他想起某次看烟火大会，柳婧琪说的话，猛地踩着油门向海边开去。
记忆中五彩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化成一大片焰雨落下。
柳婧琪看着旁边一对相依的老人，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
“如果有一天，我先离开了......”
她伸手指着大海露出释然的微笑，“你就把我的骨灰洒在海里。”
“我会化成风和雨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骗子......骗子！
我不要你离开，是你先承诺永远在我身边，我不允许！
黎云探红着眼踩在沙滩上，一路找一路看，直到精疲力尽夕阳西下，他看到一个长发的背影站在海边。
好像真的是她。
他欣喜若狂的冲了过去，大喊大声喊她的名字。
“柳婧琪——”
那人一怔，疑惑的回头看他。
陌生的容貌让黎云探热切的心被泼上冷水跌入谷底，僵硬在原地发愣，不知所措。
他没有解释，麻木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女孩迟疑的话语。
“你在找人吗？我从左边过来看到一双女生的鞋子在那边，你要不要......”
黎逸晨心中一跳，按捺住酸痛的双腿往她指的方向跑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仿佛在昭示着不祥的未来。
这段距离不近不远，就在她当初说的撒进大海的地方。
黎逸晨看着摆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女鞋，旁边是她的手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残酷的推论化作长刃不断剖动着他的胸膛。
想让他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第十一章
残阳如血，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鲜红色，仿佛是天空在流血泪。一片片红霞照应大地，无言的哀伤传遍在人们身上，黑暗迅速蔓延，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明。
“L......”
黎逸晨喉中发出一个气音，就被翻滚的情绪哽在喉中，只能拼命压抑呼吸，试图抑制内心的崩溃，却无法掩盖痛苦的痕迹。
拿起没电关机的手机，黎逸晨胸闷的快要涨开，他没办法疏解心中的愁绪，他猛地起身喊着她的名字。
是不是她故意把鞋放在这里，故意想看他后悔的模样，假装自杀博取他的关注？
黎逸晨粗喘着呼吸，脸上带着魔怔笑意，似嘲似恐，骇人得可怕。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整夜过去。
在这个注定会被遗忘的黎明，黎逸晨孤独走在海边沙滩上，身后全是他留下的脚印和无尽的黑暗，前方是一片空洞和迷茫，内心的破洞寒风刺骨般冰冷。
他拿出电话，按下三个号码，放在耳边等待。
“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有人失踪了，在临海大道的西角。”
“好的，请您保持联系和冷静情绪，警察马上就到，请问您和失踪人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老婆......”
一直逃避的男人弯下腰蹲在地上，往日英挺的面容满是疲惫和悲哀，他觉得身边空茫得可怕，怎么会这么不安，明明他已经不爱她了才对，为什么真的面对失去的这个事实时，他却......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听着报警人嘶哑的声线和痛苦的喘息，连忙安抚他的情绪。
“先生，您冷静一点，相信警察会找到您的妻子的，您报一下她的身高体重和年龄吧。”
黎逸晨面目憔悴，那双丹凤眼像满是血丝回答她。
挂断电话，警察也已经到了。
他想要像以前那样戴上假面，恍惚间发现他失去了一意孤行的勇气，变得胆小和惧怕，害怕每一个不该发生的事出现。
跟着警察找了几个小时，执法人员眼中逐渐明悟，寻找的女人多半是出了意外，现在就等着海警找到她的尸身。
黎逸晨看着监控导出来的视频，能看到那抹瘦弱的身影一步步向着大海走去，即使身体被海浪打得有些站不稳，也依旧坚定往深处走，毫无挣扎的被最后一道海浪吞没，消失在无穷无尽的大海中。
他的手纂成一团，仿佛快要扎穿手心，许久未进食的胃一阵抽搐绞痛，让他脸色惨白险些站不稳。
他赶来的身影和柳婧琪的离开，前后只差了半个小时。
就差这么一点。
就差这半个小时。
他当时在做什么？
如果在她离开时第一时间跟上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像柳叶洋，他的......儿子，也是他一念之间的差错，让他留在了校车上。
黎逸晨眼前一黑，大脑一阵晕眩被警察扶稳，眼眶干涩到疼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尽的悔恨和彷徨把他包围。
过了一会，他才努力平复气息拒绝警察叫他休息的提议，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柳婧琪。
无论是生......是死。
第十二章
找不到。
也许柳婧琪顺着洋流的方向远远离开了这个城市，随波逐流。
也许是她跟着怀中的骨灰盒一起沉入大海深处，永远长眠于海底。
男人连续周转十几个小时，混沌间无法思考，眼前一片恍惚，最后断了片。
“叮当。”
黎逸晨回过神，有些迟钝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实验器材，下意识往左边看去，解剖刀从手中滑落在桌上。
面容清秀的她扎着柔顺的马尾站在旁边观察显微镜，落在脸侧的发丝随风轻扬，专注的模样是黎逸晨在大学与她最为心动的时光。
黎逸晨怔怔地看着柳婧琪，背后的阳光把她的身影照的有些模糊不清，鼻尖恍惚能闻到一点点泥土的味道，似近似远。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胸口闷得发疼，他好怕一开口眼前的人就会烟消云散。
也许是他看得太久，柳婧琪抬起头看过来，嫣红的唇角笑了一下，似乎在说着什么。
黎逸晨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想沉浸在这一刻，让他温暖得想要流泪的这一刻。
视线落在她鬓角边不断摇晃的发丝，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她在耳边挽起。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眼前的人消失不见，背后教室的窗帘依旧随风摇摆，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轻声呼喊。
“......柳婧琪？”
一只手突然从伸手拉住他的掌心，黎逸晨一回头就被眼前壮丽的焰火吸引视线。
绚烂的盛会在海边进行，来来往往间都是两两成对的情侣。
“逸晨。”
黎逸晨控制不住的回头看她，脸上满是恍惚和悲戚。
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根本开不了口。
“希望我们能够一直这么好，对不对？”
黎逸晨的脸上落下湿润的液体，努力想要看清站在身侧人的面容，却总是模糊不清。
“如果有一天我先离开......”她在笑。lv
不要说。
“你就把我的骨灰撒在......”
“不要说啊！”
黎逸晨猛的坐起身喘气，脸上全是泪痕，看着周遭刷白的墙漆，恍惚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嗡——”旁边桌子上的手机不停震动，陌生来电。
没有多想，他接起电话，下一瞬陌生的声音带着恶意传来。
【你就是个杀人犯！什么时候去死！】
根本不等他理解，那人一直在骂，语言脏污程度堪比杀父仇人。
黎逸晨阴沉着脸挂掉电话，拿起手上小巧的手机，输入柳婧琪的生日想解锁没解开。
他迟疑输入自己的生日，也没解开。
他的心猛地一颤，输入儿子的生日，解开了。
按捺心中的颤意，他点开短信，密密麻麻地咒骂不断发来，让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高，全部保存拿去举报给警察，这些人连真相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网暴别人。
即使真的是柳婧琪的错也不是由他们来惩罚的。
正当他焦躁不安时，他的手机响了。
“黎先生，您有空来一趟警察局吗？我们找到她了。”
第十三章
黎逸晨猛地起身冲出门，随手丢下几张人民币就往警局跑去。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敢想，只想见到她，看到她，跟她说出一切！
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黎逸晨差点跑昏了头，坐在车上喘气。
直到踏进警察局他才恍惚觉得紧张害怕，心中却有忍不住的期待她的身影出现。
“我是黎逸晨，我的妻子在哪？”
警察注意到他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嘴角动了动，终究只是挥挥手轻声说。
“跟我来吧，黎先生。”
黎逸晨全然没注意到警察眼中的不忍和惋惜，捂着不断阵痛的胸口往里走，直到站在冷库前停下。
男人心中最后一丝期待崩裂消失，在看到床上盖着的白布的身影，他面无表情像个没有心的木偶。
警察叹息一声：“黎先生，警方已经识别过人脸信息，这次叫你过来做最后一步确认。”
他伸手示意：“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整理好情绪再面对。”
黎逸晨瞳孔微颤看着白布勾勒出的熟悉弧度，抖动的指尖迟迟不敢往前触碰，上过许多次手术台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崩溃无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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