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又昏迷了多少次,每一次危急关头他几乎看到了死神,可都因为想着她,才能咬牙支撑下来。
他知道假如他回不去,她就完了,他得回来,拼了命也要平安回来,他可以护着她,可以给她他能给的一切,这世上就只有他能让她高兴,他怎么舍得丢下她呢。
而她又回报了他什么,她偎在九叔身边笑靥如花,她从没有给他抚过琴,他到底被隐瞒了多久,这顶绿帽子到底戴了多久。
她怎么这样无耻,怎么这样会演戏。
纪容恪忽然蹲下,他眼眶微红,他看着同样潸然泪下的孟合欢,此时他竟没有半点冲动要拭去她眼角的泪,她可真脏啊,这副身体,这张面孔,这双眼睛,曾经含娇带羞,曾经千般柔情,是只给了他吗,她还承欢在谁身下,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身下。
他忽然嗤笑出来,带着冷意,带着讽刺,也带着千万不甘,他喊她名字,就像这五年间那样,欢欢,或者合欢,他都在喊,不停的去喊,直到孟合欢哭成泪人,几乎断气伏在他膝上,他才停止下来。
“九叔给了你什么。”
他问她,“你告诉我,你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
他话音落下,忽然悲愤得心如刀绞,他狠狠扼住她喉咙,将她整个身体都提起来,逼迫她面对自己,不允许她逃避一丝一毫,他盯着她的眼睛犹如冒了火,在那一瞬间攻击得她体无完肤。
“刺激,快乐,还是地位,还是我给不了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做出这样肮脏不堪的事,这五年我怎么教你的,竟把你教得这么糜乱放纵!”
孟合欢被他扼住,她无法喘息,很快一张脸便被憋得通红,他仍旧不肯松开,像是着了魔,恨不得掐死她,才能泄了心中这口恶气。
她终于抵抗不住,脸色迅速由红转白,他看着她上翻的眼皮,和几乎涣散的瞳孔,她越来越睁不开的猩红眼睛里,是他扭曲狰狞的面容,残暴恐怖的眼神。
他恢复过来最后一丝理智,倏然松开手,新鲜空气顿时疯狂的灌入进来,孟合欢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捂着胸膛剧烈的咳嗽,咳得涕泗横流。
她想解释,可说不出话来,她也无话可说,都是真的,她脑子糊涂了,她在底层受了那么多年的欺压,她眼睁睁看着因为贫穷因为懦弱而家破人亡,活得不如有钱人家里一只狗一只鸡,她爱纪容恪,她比谁都爱他,可她也拒绝不了九叔给予她的诱惑。
一念之间。
她与他的感情,破败于她糊涂的一念之间。
纪容恪将那个盒子丢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坠落于她洁白的纱裙上,像轻飘飘的一根绳,从此这头是她,那头却不再是他。
◇ 第223章
“容恪,容恪…”
纪容恪头痛欲裂,他梦中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那一桩桩旧事重提,一幕幕场景再现,那么真实那么鲜活,仿佛又重新上演了一次。伏龙山的大雪,九龙会的厮杀,孟合欢背叛他的锥心之痛,铺天盖地朝他砸下来,让他难以呼吸。
他手死死抓住床单,在大汗淋漓中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起,贺润正伏在他身上为他擦汗,被他身体重重撞击了一下,她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看着纪容恪满是混沌血丝的眼睛。
他大口呼吸着,浑身都湿透了,汗水将他身上的丝绸睡袍紧贴在皮肤上,他精壮结实的胸肌暴露在窗外投射进来、朦胧的黄昏阳光笼罩下,他仿佛还没能清醒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回味了很久,目光环顾四周,最终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颇为烦躁揉捏着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贺润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她蹲在床边,指了指墙壁上的西洋钟,“昨晚睡的,睡了一天一夜了。”
他蹙眉,怎么睡了这么久,是吃错药了吗。
纪容恪刚想掀开被子下床,他肩膀忽然传出一阵剧痛,这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贺润赶紧按住他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别碰,刚包裹好。你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半个月,导致旧伤复发昨晚昏倒在家门口。”
她说完一脸心疼,语气透着埋怨,“容恪,身体是你自己,没有健康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知道你心里苦,我知道这几年你始终在埋怨自己,在惩罚自己,她一次不见你,你就大醉一次,两次不见你,你就大醉两次。可大夫的话你忘了吗,你如果想要在她还没出来之前就死掉,那你随意。”
贺润说到最后喉咙泛起一丝哽咽,她捂着唇鼻别过头去,眼睛里泪光闪烁,纪容恪垂眸看着地面默了良久,“一一呢。”
贺润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她忍着啼哭说,“和家教老师在房间做作业。”
他嗯了声,下床摸了件外套披在肩上,“我去看看她。”
一一是纪容恪与冯锦的女儿,出生于七年前的子夜时分,都说这时间出生的孩子很毒很冷性子高傲,而且天赋异禀,大多成龙成风。冯锦很无奈,只看她出生都像极了爸爸,纪容恪也是出生于子夜,分秒不差。
一一是在监狱里出生的,早了预产期前半个月,狱警在冯锦怀孕第七个月时就汇报上级停止她一切工作,只安心在单独的房间里待产,并且安排了一支做好的医疗队伍在狱中陪产,大家都知道她身份,更知道这孩子是华南霸主纪容恪的骨肉,唯一的骨肉,尊贵显赫的黑帮大千金,纪容恪正牌妻子无所出,唯独这一个私生子,势必会爱若至宝万千珍视,自然谁都不敢怠慢,生怕出了一丝一毫差池,被那歹毒阴险的男人记仇报复。
冯锦一定要坚持顺产,她说自己才二十四岁,又不是高龄产妇,有什么苦熬不住,可这一熬就是整整八个小时,她下午四点多有了阵痛,可迟迟不见要生的迹象,就那么疼着,疼得她脸也白了,嘴唇也青了,就连瞳孔都开始涣散,满脸的汗水就像被丢在水池里洗了一下捞出来还没擦一样,看得人揪心。
接生的大夫经验丰富,是华南最具盛名的老主任,手上接了一千多个新生儿,什么阵仗都见过,什么危险都扛过,可实在架不住心理压力太大,也慌得不行。
狱警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刚毕业分过来,对象还没有呢,更没生过孩子,急得都结巴了,在门外踮着脚催促,生怕冯锦一翻白眼昏死过去,这一大一小一尸两命,那黑帮头子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还不得跟着陪葬。
冯锦咬着牙一直熬到了晚上十点多才破了羊水,她骨缝不好开,开到三指就僵住,最后又紧急措施,勉强又开了两个,折腾到快十二点才把一一平安生下来。
一一出生时特别瘦小,刚到正常孩子的三分之二那么大,黄恒尤为严重,几乎没了心跳,也不会哭,脸色憋得通红,还泛着一丝紫。
冯锦其实特别害怕,在生的过程,她心始终踏实不下来,她知道这孩子来得多不凑巧,也知道她怀着的过程中多么曲折,这孩子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她没指望多健康,她知道纪容恪不会嫌弃,他当初比她还想要生,他甚至为了防止她偷偷做掉,还安排了两个保镖,跟了她好久才罢休。
护士捧着一一拍她后背拍了很久,为她顺气,一一才断断续续的爆发出一两声啜泣,那不禁风的微弱随时都要夭折。
冯锦不知道一一经历了什么,有多艰难才保住了这条小命,她原本还想强撑着直到听见最后的好消息,可她实在撑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力气和勇敢都花光了,生孩子太苦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十个小时,等到醒过来护士告诉她孩子已经活了,正在接受救治,她躺在床上呆愣了很久,忽然就嚎哭出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天崩地裂。
她怀着孩子这不到九个月的时间,是她最崩溃的阶段,这辈子她活得跌跌宕宕,苦不堪言,可最苦的也不比这九个月苦。
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活,却拉扯着孩子也活了,她不敢回头想这一路怎么过来的,她觉得苍天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只让闻者恸哭。
孩子被精心照料到第八天,狱警来征求冯锦的意见,是要在监狱里和护士一起带,还是送出去给父亲。
冯锦看了一眼自己生活的空间,这里还好,是专门供她生产的,等她出了月子就不能住在这里了,要搬到女监和大家一起住,她不能享受特权,包括工作,她也不会借着纪容恪打点和通融而偷懒,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罪,她想要赎,她为自己赎了,再为纪容恪赎,天就不会怪了。
她当然不会让孩子跟着她在监狱里受苦,哪怕别人对她再好,她也有一个当罪犯的妈妈,她觉得这是她最大的错,她对不起孩子,她宁愿孩子永远都不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妈妈,她妈妈该是贺润,她爸爸是纪容恪。
冯锦坐在床畔,把一一抱着怀里,她怎么会舍得她呢,天底下哪里有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喊别的女人妈妈,可她不舍得又能怎样,她身份太可耻,也太肮脏了。她难道要看着自己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女儿,因为一个罪犯母亲而被嘲讽,背着一生无法抹去的耻辱,低人一等吗。
她给不了一一别的,总该想办法给她尊严与体面。
冯锦含着眼泪亲吻她,用自己的额头贴她的小脸,她真瘦真小,可她褪去了一丝黄恒的皮肤,也非常白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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