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烟才将抄好的经书都拿去佛堂烧了，傅北陵便来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外头雪大，我们一块出门走一走，顺便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拗不过他的痴缠，姜凝烟还是同意了。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
街道银装素裹，傅北陵替姜凝烟撑着伞，路上行人匆匆，只有两人不疾不徐。
姜凝烟望着这条街，心绪万千。
七年前，两人成婚当日，红妆从街头铺至巷尾，来时的路一派喜庆。
那时全天下百姓都在议论傅北陵一个将军，为什么要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尼姑。
可无论外人怎么看，傅北陵始终坚定的选择她……
正当姜凝烟沉浸在过去时，身旁的傅北陵突然开口。
“去年冬日我答应今年带你去城郊院子过冬，过几日天再冷些，我们带上托娅一起，人多也热闹。”
姜凝烟眸光微暗：“你觉得好便好。”
反正往后和我也再没有半分关系。
她吞下了剩下的半句，冷清的目光放在远方。
傅北陵满意于姜凝烟的温顺，心里却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站到她面前，以往坚毅的眼神有些局促。
“凝烟，我最近总觉得你离我忽近忽远，一颗心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即便他离她这样近，也捉摸不透姜凝烟眼中的东西。1
就像是蒙上了层将他隔绝在外的雾。
若即若离。
见她沉默，傅北陵还想追问时，一个小厮忽然急匆匆来报。
“将军，托娅姑娘原想给您排一出冰上舞，可冰未冻实，落入了冰湖之中，如今大夫正在极力诊治！”
傅北陵一怔，下意识就要往家中走。
但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姜凝烟：“凝烟，我……”
“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姜凝烟从容不迫地接过他手中的伞。
傅北陵蹙了蹙眉，心中那股空落落的心慌更甚。
可想到姜凝烟什么都没带，况且离不开自己的人是她，便稍稍放下心来。
傅北陵将她的披风拢了拢：“外边冷，别走太久了，我在家等你。”
姜凝烟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傅北陵走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回过头。
远远的，撑着伞的姜凝烟一席白衣几乎同着漫天大雪融为一体，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她的眼神更看不清了。
她明明还站在原地，却有种越来越远的距离感。
傅北陵的心一点点紧缩。
但他还是告诉自己，最多一个时辰，姜凝烟就会回府的。
风雪越来越大。
姜凝烟望着男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后，才转身出了城，去了普光庵。
普光庵隐在半山腰，能俯瞰整个京城。
青瓦红墙皆被白雪覆盖，一片祥和，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
‘咚——咚——！’
古旧的钟声沉瓮幽怨。
换上僧衣的姜凝烟跪在佛前，三千青丝如瀑。
“阿弥陀佛，一旦剃度，便要彻底断了尘缘，施主可想清楚了？”
拿着剪刀与剃刀的沙弥尼问道。
姜凝烟垂下眼：“缘起缘灭，终须放下，弟子愿一生伴青灯古佛，游历苦修。”
心意已决。
伴着黑发徐徐落地，她望着佛像的眼神越发澄明。
风雪停了，厚重的云层被光劈开一道缝隙，阳光映着皑皑白雪。
姜凝烟在众尼的目送下，正式落发为尼，踏上了与慈心大师一样的修行之路。
望着一片白洁的远方，她心中释然。
一念执着万般艰苦，一念放下便是重生。
从此，世上再无姜凝烟，唯有法号慧觉苦修尼。
傅北陵，山河万里，我们永不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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