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闹了一阵又淡寂下去,原来路灯洒下的光影浓薄并不一致,一处暖黄些,一处浅淡些,她和南潇雪的影子打了个褶,映在台阶上。
不知过了多久。
南潇雪在她肩头微动了动。
问:“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她轻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有时觉得天下一瞬便要亮了。
有时又觉得,这个夏天尾巴上的夜晚,永远不会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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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楼梯转角告别,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南潇雪踱进厨房,问张姨:“我不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山参给安小姐炖上了么?”
张姨点头:“安小姐体质易上火,其余又多给她做了些清火的菜,便没什么问题了。”
“这么说,她每天都喝了参汤?”
“喝了呀。”
早饭时,南潇雪问安常:“今天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中医馆。”
南潇雪的身体一向需要精心打理,除了团队里的医生和长期合作的专业复建师,相熟的中医也是有的。
两人约了时间,车上安常问:“你的脚伤,恢复得不太好?”
“还好。”南潇雪轻描淡写:“只是寻常的体质调理。”
又瞥安常一眼:“你也顺道看看。”
安常:“我身体没什么不好的。”
南潇雪问:“一点也没有?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多汗、头晕、四肢乏力、喜怒无常?”
安常怔了下。
摇头:“没有,这些都没有。”
“噢。”南潇雪靠回椅背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了中医馆,助理把她们引入隔间:“请。”
名老中医果然慈眉善目,鹤发童颜。
她瞧了南潇雪的脚,又搭南潇雪的脉,安常在一旁问:“南老师的脚伤如何?”
南潇雪冲老中医慢眨了一下眼。
老中医会意:“放心,一切正常,只需要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帮着加速恢复。”
安常点点头。
南潇雪看完诊,又提议:“赵大夫,麻烦您也给她号个脉。”
安常拒绝:“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南潇雪一双凤眼清泠,望向她,说出那句令无数人景点高价买假玉、西图澜娅餐厅含泪当冤种的话:“来都来了。”
安常伸出自己手腕。
老中医号了号她的脉:“不是邶城人?”
安常奇了:“这还能号出来?”
“姑娘脉象绵长而平稳,没有现代人通有的那些毛病,想来是在一个远离污染、山清水秀的地方养出来的。”
安常点头:“我在水乡长大。”
老中医告诉南潇雪:“你朋友身体好极了,没什么需要调理的。”
南潇雪:“您再斟酌斟酌。”
“确实没有。”
南潇雪秀眉微蹙,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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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素三彩的修复思路,安常理了个大概,打算最近找罗诚谈一次,从中医馆回家,便把自己关进了工作室。
一抬头,竟已错过晚饭时间。
她匆匆下楼,罗诚在客厅对着围棋残局,冲她一笑:“安小姐,给你留了饭菜。”
“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不妨事,你别总这么客气。”罗诚道:“我准备休息了,安小姐自便。”
安常吃过晚餐,洗了碗筷,脑中思忖着一类颜色的调和,慢慢往楼上走。
照习惯瞥一眼二楼南潇雪的卧室,已然亮了灯。
便想着去道声晚安。
走近了正欲敲门,却听压低的谈话声传来。
安常听出那是商淇在说话:“所以要不要退役,你自己考虑清楚。”
她一时滞在门口。
房内的交谈声停了,一阵脚步,木扉被拉开。
商淇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露出来。
安常后退一步:“抱歉,我不知道你在,不是有意偷听。”
“安小姐。”
南潇雪清越的声音响起:“进来。”
商淇掌着门,让开门口。
安常进去,见南潇雪倚着美人靠放松自己的脚腕,商淇回来坐上那张楠木玫瑰椅,南潇雪眼神瞥着另张椅子,叫她:“坐。”
“商淇来找我商量未来发展,你是我女朋友,没什么不能听的。”
安常望商淇一眼。
商淇:“录音泄露的事查清楚了,是柯蘅最近有部剧要上,她经纪公司对收视没什么把握,想借此炒一波热度。”
南潇雪接话:“柯蘅对此不知情,已经在商量跟经纪公司解约。”
商淇:“她跟那公司的经纪约本来就快到期了,现在解约也赔不了多少钱,到时候新闻一放出来,还能给她稳赚一波口碑。”
南潇雪:“你总是把什么都算得这么清楚。”
商淇:“我不否认柯蘅这次解约有几分真性情在,但她的确也是既得利益者。你是艺术家,我是商人,把一切利弊衡量清楚是我职责所在。”
“所以关于你是否退役,我也只是把一切利弊给你摆出来,至于未来到底如何,你自己决定。”
安常视线落到南潇雪脚踝。
又往上抬,发现南潇雪也正看着她,两人眼神相撞。
南潇雪开口:“商淇的意思是,如果我此时退役,以我过往的声名,我所有的广告、代言都不会受影响。”
“如果我留在舞台,你知道,这么些年除了柯蘅,我身边也不乏虎视眈眈的野心家。以我的性格,如果我不能重回巅峰状态,我过往所有的言论都会成为攻击我的理由,等到那时再想退役,我便不再是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安常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残酷之处。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便是为何许多演员、舞者、运动员选择巅峰时激流勇退,因为人们记得的永远是最后留下的身影。
南潇雪问安常:“你怎么想?”
安常微低着头,双手撑着玫瑰椅边沿,栗色包浆触手温润,她指尖摩挲了下。
抬眸,问:“离开舞台的话,你会开心吗?”
南潇雪浅笑了声——
或许只有安常,每次提问,都是在顾惜她的感受。
商淇站起:“这件事不小,不用急着做决定。你们慢慢商量,我先走。”
安常也知道,这一话题太过敏感,在哪里谈都显得不安全,所以商淇才来了罗宅。
她送商淇出去。
夜色里的花园,同南潇雪漫步时总觉得宁谧,此时和商淇一起穿过,倒听得虫鸣起伏,搅扰着人的思绪。
商淇问:“先不说潇雪,对你而言,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吧?”
安常点头。
她如何不懂。如若退役,便从此岁月静好,她和南潇雪有更多时间相依相伴。
如若留在舞台,便和以前一样,南潇雪被排练和演出占据几乎全部时间和精力,飞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处演出,两人聚少离多。
商淇点到为止:“我走了。”
安常转回南潇雪房间,发现南潇雪已去洗澡。
而南潇雪裹着暗绿睡袍回房时,见安常坐在美人靠边,手执着药罐发愣。
听见动静,抬眸冲她笑了下:“南老师,我帮你擦药。”
舒经活络的药膏,复健前后都要擦。
南潇雪倚上美人靠,微曲的腿便又如那渡鹤的桥,昏黄灯光一照,愈发如白玉。
安常让药膏化在自己掌心,抹上南潇雪脚踝。
刚洗过澡的肌肤带着微微润泽的水汽,揉上去,沿着雪肌一寸寸,那水汽被掌心的温度催得蒸发,散到空气里,便令空气也变得黏稠。
安常视线顺着手的动作,落在南潇雪膝盖以上。
每次复健完,那里总藏着大块淤紫,到现在还未消褪,明天又要迎来新一轮的磨练。
安常睫毛一闪,却被南潇雪攥住手腕,拖着她坐得近了,径直吻上来。
她起先端端坐着,后来也顾不得掌心沾着药膏,抬手抚上南潇雪后颈。
要离得这么近了,才能闻到原来这药膏里也暗藏辛辣,催得一点孤光下的淡吻也灼热起来。
直到南潇雪放开她,那灼烫还残存在舌尖。
南潇雪问:“你心疼我,所以才总不碰我,是不是?”
她垂眸不讲话。
南潇雪又问:“关于商淇说的那些,你怎么想?”
安常这时才答:“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南老师,要是离开舞台,你会不会开心?”
南潇雪一时默然。
安常擦净了手,起身,走到卧室的书桌边,小而精巧的青花缠枝莲纹瓶里,插着她送南潇雪的那枝曼塔玫瑰。
她拈起掉落桌面的一瓣:“南老师,这花快开得谢了,做成花签好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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