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荀沉默着,半响才说道:“不,我要回将军府了。”
他在白芷不解的目光中说道,
“谢长舟将现下的所有都给了我,包括将军府。”
第30章
白芷愕然问道:“所有?”
“所有。”莫荀低声说:“我没有选择。”
一个月前,
谢长舟于深夜觐见,提出要死遁药王谷之策。
林钰看着地上跪着的将军,沉声道:“你意已决?”
谢长舟低垂着眉眼,睫羽犹如他人一般生冷。
他说:“谢明应……不,莫荀亦是我谢家之人,我死后他能担谢家旗。”
莫荀于黑暗中垂眸,未言。
林钰道:“只是为何要假装坠谷?”
谢长舟摇头:“我在一天,谢家军便不会信服于他人,若我消失,莫荀才能有机会。”
灯盏慢烧,烛火照地谢长舟神情晦暗不明。
他道:“此次剿匪,林恒必然有动作,螳螂捕蝉,莫荀便带一队人马充当黄雀,以此功为引,想让队伍顺服想必不会太难。”
林钰微顿,轻轻转动着金玉的扳指:“你让朕的锦衣卫首领去当将士,若不能治理三军可如何是好?”
“皇上多虑了。”谢长舟道:“盛国缺将才,莫荀少时便熟读兵书,与父亲拟沙场作战,皆无逊色之处,此番亦是培养良将。”
“布拉加忌惮盛国已久,我若死了,无将帅坐镇,边疆如何能守?”
谢长舟俯身叩首:“臣自当以身做保。”
一字一言,尽将身后之事安排妥当。
林钰指尖轻点着桌面,面上波澜不惊。
莫荀却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他们棋盘上的子,之后他的每一步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为国家为社稷,就是不能为自己的私心。
林钰与谢长舟为这两个东西甘之如饴,便也以为这是所有人所追求的东西。
便也不会过问他的选择,因为他的选择在国与民之间显得无足轻重。
莫荀抿唇,压下心中若有若无的缺失感,于黑暗中消失了。
对话却还在继续,
林钰不解地问:“你既已将自己看做必死之人,为何还要去药王谷?”
谢长舟眼眸微怔,未再回答。
他自认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毫无挂念为何要去药王谷中?
是因为还想寻求生的机会,贪念这红尘滚滚,还是因为放不下某些念想?
他已然分不清了,只能循着自己的本能,
在计划制定之初,加入了这可有可无却心向神往的一环,是私心亦是放纵。
……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御书房外杨柳垂青,引得宫人昏昏欲眠。
白芷早上便被通传入宫面圣,
她走进御书房见林钰神色不悦,不由问道:“皇兄为何事发愁?”
林钰抬眸看她一眼,道:“北境王上奏痛哭,看得朕心烦。”
白芷骤然想到林明月所说的和亲,问道:“皇兄为何这次要送林明月去和亲,盛国建国几百年,从不以和亲邦交。”
林钰神色有些复杂地说:“这正是朕叫你来的原因,布拉加给出的东西万金难求啊。”
白芷皱眉:“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兄也无法拒绝?”
林钰叹了一口气:“珈蓝烨的心头血。”
白芷愕然抬头,
只见林钰微微抿着唇,认真地看着她。
“谢长舟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第31章
白芷听得真切,方才明白什么林恒所言的——“林明月是唯一能救你之人”。
从先皇开始,皇肆便极少,又去世的早,林钰少年上位,如今最大的孩子不过四岁。
若要和亲,人选只有两个,林明月与她。
如今林明月已死,再没有别的人了。
白芷有些窒息的想,她终于明白了林恒所说,得知真相后无力挣扎的浸溺之感。
林钰叹道:“让你和亲,朕自是不愿,只是谢长舟若死,莫荀初出茅庐,边疆……难守。”
白芷闭了闭眼睛:“此事,容我再想。”
她这边方还再想。
第二日便听暗卫说早朝期间有人欲提长公主和亲一事,被谢长舟当众怼回。
现下两人还跪在御书房门口,各执己见。
白芷深吸一口气,立即往皇宫赶去。
窗外风景不断回退,映照着她的记忆也不断往回转。
那晚的刀锋冰冷,谢长舟也一样冰冷,他说希望她不要再管他的死活。
白芷攥紧了手,竟然是这个意思。
只怪她当时不知,还以为是他冷心无情。
到了御书房之时,两人还跪在房外的垂柳之下。
谢长舟原本冷漠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又消散于无。
白芷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御书房。
林钰此时正揉着发痛的头,见她来了苦笑一声,
“你可想好了。”
白芷抿唇,方才心下攒动竟然几乎失口答应。
林钰没等到她回答,倒也不急,自顾自地说道:“只怕你现下答应也救不了他了。”
白芷惊诧道:“为何?”
“他不愿意让你救。”林钰指了指窗外的谢长舟。
白芷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谢长舟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眉眼之间皆是冷傲。
林钰说:“他方才与尚书争辩,几乎将御书房砸了去,朕只能让他们冷静一瞬,现下冷静的差不多了,你去叫他起来吧。”
他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白芷心下了然,林钰的意思是让她去劝谢长舟,劝他同意和亲。
她的结果林钰已然为她选好。
白芷站在房中遥遥回望自己的兄长,亦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笑道:“皇兄已然有了决定,为何还要问我的想法。”
林钰身形重重一颤,像是被肩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沉声说道:“朕亦没有选择。”
这个国家已然丰盛太久,只是盛极必衰,文化与艺术达到了一种顶峰,礼崩乐坏之下,越是繁荣越是沉醉,就越能彰显出兵力的衰竭。
五年前谢家的没落,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恢复,这时间太长,至少对于没有谢长舟的盛国来说,长的可怕。
白芷怔然了片刻,才淡淡答道:“长平明白了。”
她出门将谢长舟叫了起来,
一路无言,沉默地如同空气。
白芷心下难受至极,一口气几乎哽在喉间呼不出来。
谢长舟却先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让你来的。”
白芷愣愣的嗯了一声,徒然笑了:“谢长舟,你的命当真金贵。”
金贵到需要一个长公主以身相救,金贵到盛国离了他便不能长久。
她走着走着,身边的谢长舟忽然停了下来,
白芷不解的回头看去,
谢长舟微微顿首:“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不是你的事!”
白芷压抑的火瞬间被点燃,心中的不忿与委屈一涌而出,她无力的低吼,
“这不只是你的事。”
谢长舟冷漠地看着她:“这也不是你的事。”
白芷怔怔的抬眼望去,只觉得谢长舟眼底有火光在燃烧,炙热到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她听到他说:“我还没死,这便与你无关。”
第32章
月色正亮,映的谢长舟黑发如霜,看得白芷心中名为情愫的树根死灰复燃,不断疯长。
直直叫她心脏狂跳,如何都压制不住了。
她攒紧手心,将掌心掐地通红,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
强装平静地说道:“此事,已然不是将军能左右了。”
谢长舟漠然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和亲能解决。”
布拉加与盛国交战已久,势均力敌,五年前的大战双方都有损伤,故而相互试探。
他失手中招,这是他的问题,他在生前会倾尽所有,以维两国平衡。
让白芷去为他的不慎付出代价,他全然不能接受。
何况一步退,步步退,布拉加的欲望无穷无尽,盛国总有满足不了的一天。
谢长舟道:“自古以来和亲便是国家衰落的表现,若此次服软,必然民心惶惶。”
白芷苦笑道:“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
谢长舟摇头,眼中的情绪交织复杂:“你并非如此悲观之人。”
白芷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说她已然想不出别的办法,还是该说她仍有私心。
她不想让谢长舟死,不管是三年前孤独的少年,还是现在冰冷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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