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凛轩似笑非笑:“朕尚未出征,丞相这是在咒朕?”
严崧悚然一惊,总觉得现如今的陛下有些不一样了。
“臣不敢!”
他原本想将封后之事旧事重提,如今被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一看,竟是一句话不敢再说。
郝凛轩却不放过他,意味深长道:“丞相这般着急,是因为朕未令你监国,还是未让纯妃有子嗣?”
严崧汗流浃背,年轻帝王步步紧逼:“若是纯妃成了皇后,膝下又有皇子,丞相必定第一个支持朕御驾亲征吧?”
严崧再撑不住,重重磕了个头,涕泗横流:“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
郝凛轩含笑道:“朕知道,朕不过开个玩笑,丞相何必紧张。”
许多人看着那笑,心中俱是一颤。
这时,回归朝堂的太傅跪下:“陛下,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
严崧看向他,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第一次感激这老头对事不对人的迂腐性子。
向来针锋相对的两派难得对一件事持相同意见,韩青笺在一旁看着只觉新鲜。5
郝凛轩将谢家之人放出,她心中已无牵碍。
又寻不到解脱之法,现在苦中作乐,只当一切当做看戏。
郝凛轩再看向太傅,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稍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那之后,也不知众朝臣如何商量的,竟求到了万佛山太后那里。
太后懿旨过来时,郝凛轩正在点兵。
他看也不看,冷淡道:“她若想见朕,便让她自己下那山,朕此生不会踏入普渡寺一步。”
话传过去,太后只回了一句——“那便算了。”
韩青笺忍不住吐槽:“不愧是亲生母子。”
末了,太傅和丞相联袂上万佛山请见太后,更有住持师太亲自相劝。
母子二人各退一步,于万佛山下相见。
万佛山下一处凉亭内。
郝凛轩看向太后,神色冷冽:“你也是来劝朕的?”
太后神色平静:“我劝你作甚?你要干什么便干什么。”
这话一出,郝凛轩怔然一瞬,不知怎么倏然冷笑:“对,你是忘尘师太,又怎么会管这些俗尘之事。”
太后颔首:“知道就好。”
韩青笺就看见郝凛轩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
果然是血脉压制。
太后仿若看不见自家儿子那难看脸色,又淡淡道:“你父皇还有活着的孩子吗?没有便过继宗室之子,你既然自己不愿生,便早日立储,莫让他们再来烦我。”
韩青笺满眼赞叹,她以前真是小看这位太后娘娘了。
不过也是,能放弃皇后之位和刚出生的儿子毅然出家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韩青笺还真是有些好奇,二十一年前,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这几句,太后起身欲离开。
临走之前,她再看一眼与上一次全然不同的郝凛轩,难得多问了一句:“韩青笺……当真死了?”
郝凛轩手里茶杯骤然碎裂。
太后懂了。
看向他的眼眸终于带上一丝悲悯。
却不是母亲对儿子,而是我佛看众生。
“真可怜,这世上,再也无人爱你了。”
第13章
郝凛轩脸色霎时黑透,将手收入宽大袖袍。
韩青笺在一旁阴阳怪气:“你可是天子,爱算什么。”
说罢她满眼敬佩地目送太后悠然远去。
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太后娘娘就是那个天。
想当年她还私下怨怼过太后心肠太硬,现在看,纯是郝凛轩活该。
待人走后她一垂眸,才发现郝凛轩垂手处有一串血迹甩过。
想来是刚才捏碎那杯子时划伤的。
韩青笺眼眸一闪,偏过头去。
莫说受这么点伤,即便是现在的郝凛轩真死在她面前,她亦不会有半分波澜。
念头一转,她惶然大惊。
不会真等到郝凛轩死了她才能投胎吧?
到时候两个人魂魄面面相觑……
想到这场景,韩青笺不自觉寒了一个。
回宫的马车上,卫明正给郝凛轩包扎。
突然马车一晃,毫无防备的卫明往边角撞去。
他脸色一变,忙跪下:“陛下赎罪!”
郝凛轩没说话,卫明等了半晌,余光悄悄看去,才发现郝凛轩正盯着一封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掉出来的黄色信封发呆。
那上面韩青笺三个字龙飞凤舞,如写下它的主人一般风华肆意。
这是一封被遗忘多时的信。2
卫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陛下?”
郝凛轩猛然回神:“你退下吧。”
卫明退下后,他才将那信捡起拆开。
“吾爱阿云,见字如面……”
一旁的韩青笺看见开头这几个字,牙便是一酸,手也不自觉攥紧。
那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会一遍遍提醒着她,她曾经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可抢又抢不过来。
末了,她只能生着闷气,身影一闪,就要飘出马车车厢。
可突然间,她听见一声极轻的痛苦的闷哼。
她魂魄一顿,还是转身看了眼郝凛轩。
却见他嘴角不知何时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再一看,信的边缘已经被他捏得皱紧。
韩青笺面无表情打量他。
只是一瞬,郝凛轩就平静地抹去嘴角血迹,又恢复成了没事人的模样。
但那眼中的墨色,却越发浓了。
从万佛山回来后,郝凛轩并未按太后所说立储,而是召集内阁众臣,漫不经心道:“朕若死了,这天下便有能者得之。”
这话惊得几个老臣只差撞柱明志。
坐在远处的韩青笺面色一言难尽。
一定是因为她推郝凛轩上位,所以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鬼样子就是对她的惩罚吧?
……
另一边,出了太和殿,众大臣看向太傅。
“太傅,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他……唉……”
“绝不可由着陛下的性子来啊,不然这天下必将再次陷入战乱!”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低声道:“你们可还有人记得,当年国师的预言?”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想起了郝凛轩刚出生时,国师的定论。
“此子若平安活过十八,将有祸国之罪!”
而郝凛轩,正是十八岁那年称帝。
只是先帝实在子嗣不丰,唯一温良的太子又早逝,郝凛轩名声极好,后面更有谢氏王军支持,所有人便都选择遗忘了这件事。
天空残阳血红,映得人心惶惶。
太傅两鬓斑白,短短数月便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他看向清池殿的方向,韩青笺的骸骨还摆在那里。
这世上唯一能管束郝凛轩的人已经没了。
难道说……大周当真气数已尽?
而此时的郝凛轩亦对身旁之人道:“卫明,你可曾听说过,招魂之法?”
卫明牙关一颤:“未曾。”
郝凛轩看着那轮血阳,平静地道。
“以十万活人血祭,便可让已死之人,重现世间!”
第14章
自韩青笺死后,郝凛轩心思越发难测。
饶是跟随他数十年的卫明也猜不透。
郝凛轩淡淡道:“朕当年亲手将国师杀了时,从他身上取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当年南陆最后一代国君便曾以此术召回过已死的爱人。”
听见这话,卫明神色大变:“是那个,历史上暴虐成性,坑杀无数人的戾帝?”
郝凛轩垂眸感慨:“也不过是个心有所求的可怜之人罢了。”
就如现在的他。
卫明脸上血色褪去,倏然跪下:“陛下三思!”
韩青笺自是也听过这段历史,但她一直以为那是民间传说。
残阳映照在郝凛轩的面庞上。
他的长相继承了太后的绝色无双,又糅杂着先帝的英气,越长大,便越发糅杂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俊美。
他浓眉微挑,露出一个浅淡的,让人惊心动魄的笑。
“你无需担心,朕已千思百虑。”
“她死在西陵王城,朕便以整个西陵王城血祭。”
“所有人,一个不留。”
直到此刻,韩青笺才那么清晰的知道——郝凛轩疯了。
之前的郝凛轩除了在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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