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急不缓道:“已是夜深露重,倒也不必去叨扰沈大人休息!”
应寒年赶忙点头附和:“师兄说的极是,既然这夜已深了,如今黑市又有监察司的人看守,咱们就不打扰师兄办差了!“
程言舟并未搭话,双手负于身后,静默站着,下头的人见他并未出声阻拦,皆后退一步自觉让出道来。
应寒年和林宜心照不宣地交换完眼色,一刻也不愿多呆,疾步往林外走。
衣袖宽大,藏于其间的话本上下颠簸,又走得急,好几次险些掉落都被林宜给拢了回去。
程言舟先前就注意到她神色紧张地攥着袖口,显然里头定是藏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
两人加快步伐,眼看就要走出林子。
“站住!”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疾风一般快速贯穿密林,沉沉在林间回荡。
不待令下,守在外头的衙役已闻声而动,再次围拢过来,把前方道路给堵了个严实。
方才为了骗过程言舟,应寒年强自镇定,不敢露怯,见状,不由怵意陡生,恐有变故,腿脚一阵发软,竟好死不死地撞上一旁的林宜。
林宜无辜受到牵连,脚下踉跄两下,便见袖中之物已飞落而出,面露惊慌,手忙脚乱去接,却生生扑了个空。
“啪嗒”一声,书册落地,两人面面相觑,争先恐后去捡,脑袋撞到一处,却已顾不上疼。
哪料这间隙竟伸出第三只手来,给袁毅捷足先登,捡了便宜去。
这厮不知何时来的,却似乎早已恭候多时,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在两人惊惧的目光之下,面无表情地捡起那册话本子,抖了抖面上沾染的灰尘,径直交到了程言舟的手上。
如今可谓是人赃并获,先前的努力付之一炬,应寒年深知再说什么,程言舟那小子也断不会信了。
事到如今,若他们中有人认罪下来,指不定还能保住另一人。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先开口。
未几,应寒年丧魂落魄地看向身边人道:“到底是本少爷带你来的,这次便有我来承担这个苦果吧!“
他伸手按住ᴊsɢ她双肩,眸中深情款款,郑重其事道。
林宜盯着那册被充公的话本,心如死灰,又听应寒年这般说,却不信这小子会这么好心!
心中鄙夷,面上是半点不露,将计就计地佯装出几分感动之色,大喊一声,语气决绝道:”不,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就算要牺牲,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程言舟打量完话本,抬眼便见两人正在你来我往抢着当那个“替死鬼”,场面那叫个主仆情深,着实叫人不忍打扰。
他轻咳一声,将话本举高:“这是……”
话未说完,方才还争着“赴死”的两人瞬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几乎同时指向对方,叫出声来。
“他的!”
“她的!”
应寒年拧眉怒斥:“还说什么要护我周全,女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林宜冷哼,不甘示弱道:“呵,彼此彼此,男人的嘴还不是骗人的鬼!“
“可大家都看见了,这话本分明是从你袖中掉出的!“
“但这话本的钱可喻少爷亲手付的,你难道忘了吗?”
“林宜,你这女人,没有心!”
“你才是被猪油蒙住了心!“
……
“窝里反”大戏一触即发,双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唾沫横飞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
耳边的争吵声喋喋不休,程言舟皱眉,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是没了耐心,低吼道:"够了!“
两人这才识趣闭嘴,又见他沉着脸道:“想来二位也吵累了,剩下的话便去监察司里说吧!”
下一秒,他扬手一挥,当即便冲过来几个衙役,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架起来,完全不留情面地往拽去。
应寒年拔高声音大喊:“程言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都人赃并获了,还能有什么意思!让咱们去牢里喝茶呗!”
林宜已然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人拖着,满脸的生无可恋。
程言舟对应寒年的骂咧充耳不闻,只转身交代了袁毅几句,便大步离去。
此时空旷的长街上,一顶四方软轿在夜色里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里头的主子催得急,轿夫跑得满头大汗。
到了地方,林岳山掀了帘子出来,指着轿边气喘吁吁的人怒骂:“跑这么慢,都干什么吃的!“
轿夫不敢吭声,他骂了几句便觉无趣,这时门前已亮起火光,一抹挺拔颀长的身影箭步而来。
林岳山面上瞬间添了几分笑意,躬身迎了上去:“哎呀,程大人,你没受伤吧!”装模作样地打量眼前人一番后,又道:“搜查黑市这等大事,大人怎么也不找人通报微臣一声呢!“
融融火光照亮程言舟凌厉的面容,他眸中森寒,缓缓扫过林岳山一眼,声音冷的如隆冬飞雪:"怎么?我监察司办差何时要经过县衙同意了?“
林岳山吓的神色大变,额上冷汗连连,忙摆手解释:“是微臣慌不择言,糊涂了!微臣方才的意思是想说,大人若是人手不够,微臣也好多派点人任您差遣,好效犬马之劳!”
鹰隼般的寒眸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一股浓烈的脂粉气味扑面而来,令程言舟眉峰拧紧,又见人衣衫不整,显然才从温柔乡里爬起来。
而他身后的那队人,则是个个神色萎靡不振,懒洋洋地站了一排,哪有半分衙差的样子。
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世间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明明一语未发,但他周身散发的迫人气息便足以让人畏惧。
那无端生出的寒意,顺着背脊窜上来,令林岳山喉咙发紧,见程言舟不发话,又怕言多必失,也只好屏息垂首。
片刻,程言舟手臂一扬,看在外人眼里像在帮林岳山掸肩头的灰尘,委实没用几分力道。
可林岳山却觉左肩沉的像落了千金重,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全身,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依我看程大人确实糊涂了,夜夜在花楼”日理万机“,怕是都快忘了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是如何得来的吧!"
这话一出,林岳山似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坐到地上,面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程言舟收回手,冷哼一声,径直越过眼前人,纵身跃上门外的高头大马,拉动缰绳,夹了马肚便疾驰而去。
不过须臾,道上已没了人,只余马蹄卷起的滚滚沙土。
林岳山望着空荡的街道,先前那道冰冷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心中惊魂未定。
“快点走,磨蹭什么呢!”耳边蓦得响起骂咧声,他循声望去,又是一惊。
只见几个衙役押着数十个人从园中出来,队伍浩大如长龙,人群形色各异,为首的两人最是显眼。
竟是应寒年和林宜!
两人被绳子绑了双手,一前一后,灰头土脸地在衙役的推搡下出了园子。
而那喻大少爷嘴里更是被人塞了布条,支吾半晌发不出声音,只能横眉瞪目,狼狈至极。
林岳山怔忡,惊诧程言舟的雷霆手段,竟是丝毫不顾及喻大学士的颜面,当众把喻家公子给抓了!
一时心中愈发胆寒起来,仿佛在应寒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悲惨下场。
风翎朝向来重文轻武,圣上在都城设有京师文苑,监管全国的书商和写手,为更好地行监管之职,又在各县设立监察司,权利更是凌驾于县衙之上。
三日前,程言舟上任,林岳山登门拜访却吃了个闭门羹,回去日日忧心,寻思该如何讨好这位油盐不进的新主子。
今日程言舟又给他这么个下马威,话里皆是警告和讽刺。
他之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第二十七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常年无光,矮墙低瓦,压得人透不过气。
被铁栏围住的四方隔间,也不知多久没打扫了,蛛网盘踞在墙角,几张破烂不堪的草席盖地,面上还染了已经发黑的秽物,腐烂的臭味直冲鼻尖,令应寒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扶墙干呕几声,猛吸两口气,面色才缓和了些。
可环顾四周,望着脏乱的地面,抬脚又放下,面上挂着浓烈的嫌恶之色。
最后只得强自镇定一番,提起衣衫,掩鼻避开那些脏处,勉强挑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用稻草当作蒲团贴墙而坐。
角落另一处,林宜盯着他好半晌,将他方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暗自腹诽,到底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啊,何时来过这种地方受过苦!
应寒年抬头迎上她的视线,怔然片刻。
林宜就像是一只蜷缩在墙角的猫,姿势慵懒惬意。
那副懒散从容的模样仿佛眼下并非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大牢,而是正悠然自在地瘫在自家大院,让人瞧不出半分的局促窘迫。
反观自己,如坐针毡。
按理说,男女应该被分开关押,可他们却被关在一处。
看押的衙役扬言是程言舟特意交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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