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话说完,略停顿几瞬,竟是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将它双手奉上——
“太子若要我的命,臣甘愿领死。”
这时,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如今,你要打杀一个尽忠职守的臣子,改日,又要如何?”
上官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风澈浑身冰凉。
只怔在原地。
看他这幅摸样,上官夫人叹气,满面毫不作伪的关切。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些年,我一直照顾你长大。”8
“作为你的母亲,我没有第一时间规劝你的错误,反而助纣为虐,是我的错。”
“难道你真的还要再这样下去吗?”
“再这样胡闹下去?届时陛下恼怒你了怎么办?”
风澈神色一恍:“我只知,她比太子之位重要,您不会懂我们之间的感情的……”
他只知,无论是在何处,他都找不到苏穗了。
可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入他的骨髓,如影随形存于他的脑海。
闭了闭眼,风澈冷冷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坐上了马车往皇城而去。
雪怜早早就在东宫门前候着,风澈看见她,直接从她身旁径直走过。
可风澈神色始终疲惫不堪,自然没有看到她眉间的阴郁。
侍女绿茵讪讪不平道:“太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这都多少日没主动找您了,您还特意为他熬羊汤,可是太子却无动于衷……”
“行了。”雪怜被戳到痛处,冷冷的瞥了绿茵一眼,“当务之急是让我有个太子的子嗣。”
绿茵低头应是。
雪怜却突然一怔,眼神一暗,伸手抬起绿茵的下巴端详。
绿茵不解的看着她。
雪怜若有所思半响,幽幽道:“我赐你一场泼天富贵,你要不要?”
“娘娘……”绿茵面色一白,差点要脱口而出拒绝。
可是雪怜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若是拒绝,绝不会让她好过。
夜色挂上天幕。
绿茵收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和几身色泽鲜嫩的锦缎。
等她穿好,雪怜推门而入,转身看清绿茵的模样。
小有姿色罢了。
雪怜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清冷道:“算了。”
“我亲自带你去找太子。”
绿茵白着脸,扑通跪下,颤声道:“娘娘,您饶了绿茵罢……”
“奴婢伺候您很长时间了,要是太子发怒了那可怎么办……”
太子妃才刚离世,如今让她去爬太子的床,不是叫她送死吗?
如果太子事后追责,雪侧妃绝对不会受惩罚。
可风澈发怒的话,她一定会死的!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雪怜皱眉,“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
第14章
是夜,阙九殿。
绿茵端着一碗药汤,跪在风澈跟前,颤声道:“太子,侧妃娘娘今日身子不舒服,让奴婢给您送安神汤。”
风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怎么不舒服?今日看见她的时候,我看她面色挺红润的。”
绿茵手上一抖,差点没端稳药汤。
此时,雕花窗外,略过一个黑色的人影。
一根竹管戳破窗纸,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的在房间里肆意飞散,最后消失不见。
风澈看着神色慌张的婢子,当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眼底倏然划过一丝暗色,冷声开口:“我不是个宽和的人。”
察觉到了逼人的煞气,绿茵到底没能稳住,噗通跪在地面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听着她的哭腔,风澈摇头:“你穿得太招摇了。”
“还有,迷药的味道,我已经闻到了。”
遑论这些,他其实也隐隐知道雪怜在急什么。
绿茵瞬间毛骨悚然。
在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比如说,雪怜和她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吗?
她不过是自雪怜被太子从秦楼赎出,才被太子送给雪怜的婢子。
今日,雪怜将她送到太子的床上,焉知她没有去母留子的意思?
绿茵想回头了,她一咬牙,喊住要离去的风澈:“太子,奴婢有话要说。”
“太子妃的宫殿,是侧妃娘娘放火烧的!不是天火!她想烧了太子妃的一切!”
风澈眉眼骤冷:“什么?”4
绿茵想起太子妃的婢女阿桃,继续道:“还有阿桃,她根本没有说过那些侮辱娘娘的话!”
“是雪侧妃她自己想要去证明,她和太子妃究竟是谁,在您的心里最重要……”
风澈浑身一凛,琅琊山和东宫的两段记忆同时浮现在脑海里。
狼族,他一口咬断了白狼阿桃的颈脖。
东宫,他用随身剑一剑刺死了白衣襦裙的阿桃。
这两个阿桃不是同一个,可是她们遭受的一切,却如出一辙!
就连苏穗撕心裂肺的声音也一样:“你杀了阿桃,干脆把我也杀了!”
一抹凉意从风澈脚底往身上蔓延,他遍体生寒。
发觉太子面若寒霜,绿茵声音低了下去:“还有,您与娘娘大婚那日……”
“娘娘的手腕受伤,但奴婢时候细看了那红痕,根本不是太子妃掐出来的……”
那红痕的方向就不对!
怕他不信,绿茵还自掐了一把肉,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拧眉,将手腕递出去。
殿内一时间安静可闻针落。
风澈一言不发许久,突然,他推开殿门便走向雪怜的住处。
雪怜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风澈来了,立马起身上前。
“太子——”
话还没说完,风澈便打断了她,眉宇间满是失望:“这些日子来,你一直都在戏弄我是吗?”
这话,既是问这个世界的雪怜,也是问狼族的雪怜。
他不想相信绿茵说的话,故而心存侥幸。
雪怜心底一慌,瞪大眼睛。
风澈一看她的反应,心中一咯噔,便也什么都知道了。
他怅然若失:“为什么?”
雪怜只怔愣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冷冷的,怨毒地看着风澈。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是你将我从秦楼赎出,是你看中了我的美貌,我是装了可怜,可是风澈,先遇见你的人是我,不是她苏穗!”
“我已经大度至极,愿意和她共事一夫,是她嫉妒我!”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雪怜被扇得偏过头去,脸颊因争吵和疼痛而泛红。
她迟迟没有动弹。
“我的太子殿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你就算打死我,苏穗就会回来吗?”
“她不会的,她会永远厌恶你,恨着你。”
这些话像是利刃一样刺痛着风澈的心,他的气息越发粗重,怒视着雪怜。
因为他知道,她是对的。
终于,他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转身走出大门。
第15章
东宫。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地面上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景致美丽而宁静。
可天地间这样的干净,却仿佛没有了他的归处。
风澈不知不觉走到了灵堂,坐在苏穗的牌位前发怔。
他如今彻底明白了,为何苏穗会对他失望了,因为他是非不分,不辩黑白。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一路人。
心乱如麻,风澈脑中画面错乱交织。
一半是苏穗绝望的眼神,一半是苏穗曾经的笑容。
胸腔内情绪翻涌得厉害,他紧紧的闭了闭眼,再次抬头已经敛去所有情绪,面上寒霜笼罩:“来人。”
暗卫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恭敬的低头:“卑职在。”
“你去调查一番雪怜这几个月都在做什么。”
雪怜如此有手段,必定不止是设计了穗儿一人。
暗卫领命而去。
当太阳再次升起,风澈已经候在了皇宫朝堂外的玉阶下。
路过的文武百官都暗暗的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2
太子,比上次见,像是消瘦了不少啊……
风澈麻木的上朝,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等下朝,皇帝身旁的宦官骤然出声:“太子,陛下请您留下。”
风澈眉眼微凝,淡淡道:“是。”
宦官恭敬的将他带了进去。
殿内有些暗,但是越往里走,风澈就发现点的烛火越多。
黄色的烛光摇曳着,还飘着一丝丝的香味。
这支蜡烛,是皇帝特意命令少府打造的。
据是说有一日,皇帝梦见了一位仙人在他的梦里,手捧着人鱼泪制作的长生烛。
虽然造不出一样的,但是少府巧匠还是废了大量昂贵的钱财去打造。
皇帝沉默的盯着风澈看了片刻,幽幽道:“皇族宗亲,生来便比寻常百姓更容易得到荣华富贵,哪怕只要碌碌无为,却也能安稳终身。”
“只是如今朝野动荡,无为之君,却无利于子孙后代,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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