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挽舟两步上前，撩袍下跪。
传旨公公看着突然出现的他，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沈国公夫妇，对着他们道：“该说的咱家都说，陛下还说，沈国公夫妇身负管教不严之罪，罚俸一年。”
“至于小公爷——”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刺得裴挽舟耳膜生疼。
在公公还没把话说完前，他就打断了他：“我不同意。”
众人皆惊呆在原地。1
裴挽舟极力克制着脸上的情绪。
“她是不是让陛下狠狠处罚我？”
“她是不是因我娶了一门平妻，要同我和离？”
世上有几个男子不三妻四妾，就连皇宫里的圣上都是后宫佳丽三千。
他这三年只有她姬斐一人，她还不满足吗？
听见他问出这些问题，太监皱起了眉。
“小公爷，琼姑娘并没有让陛下责怪你，相反，她让陛下不要追究你的错。”
“只是感情一事，是冷是暖，琼姑娘是个明白人，她心中有数，咱家也只是一个传话的而已。”
闻言的裴挽舟脸色一白，瞬间有些慌了。
“我朝律法，夫妻和离，需得双方家长同意，而后签字画押。”
公公深深的看着他，朝西北方向的皇宫拱了拱手：“这世上，无论贫贱，遵的都是一条律法，那就是陛下的旨意。”
“还请小公爷勿要置喙。”
裴挽舟就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灌下，遍体生寒。
他颤着手接过圣旨，和离两个字如同利刃一样扎进他的眼眶，瞬间让他的双眸冒起了猩红色。
与姬斐结婚时，他身不由己。
与姬斐离婚时，他无能为力。
众人散去，裴挽舟缓缓从地上起身，红着眼吩咐所有下人。
“去找她。”
他自己也出府去四处搜寻。
曾经他们去过的东市，一品楼，花街……
可找了七日，都毫无姬斐的踪迹。
裴挽舟这时才想起，姬斐的丫鬟小梅，已经很久没有回府了。
找到小梅时，裴挽舟长枪直入的质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姬斐她要离开国公府？”
看见往日高高在上的小公爷青色胡茬长满，神情憔悴的样子，小梅有些惊讶。
她怔了怔，才冷淡告知：“我不知道。”
“可是我能猜到。”
“夫人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您，不仅在您和国公府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还兢兢业业操持府中大小事务。”
“可是您依旧不温不火对她。”
“若您与她男女对换，怕是您也会腻了，倦了，放手离去。”
“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男子温文尔雅，邪魅狂狷的都不少。”
“一个有能力又有毅力的貌美女子，怎么就不可以与您和离，去追寻更好的天地？”
就像裴挽舟，不也是喜欢娇滴滴的戏子伏在他身下的模样吗？
第10章
小梅说一句，裴挽舟的脸色便白一寸，喃喃道：“不，我不信她会离开。”
“我们这么多年夫妻和睦，虽然不算亲近，可我也却从未亏待过她。”
他想起过往的一幕幕。
姬斐为他下厨，为他缝补衣物，给他寻找白玉棋盘，残缺琴谱……
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从来没有说过会离开他。
一个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感情和付出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就放手？
小梅看着他失魂的模样，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裴挽舟浑浑噩噩回到国公府中。
风雪声呼啸，耳畔传来熟悉的女声。
“夫君？”
裴挽舟一喜，忙不迭抬头，看见的却是洛少春。
他的眼神瞬间黯然下去。
随着她走近，他也逐渐看清了她的穿着打扮——
赫然是主母规制！
裴挽舟拧眉，语气极冲。
“谁让你这么穿的？”
洛少春一向被他宠爱着，何曾听过清雅的小公爷斥责。
她被吓了一跳，眼眶红起：“我，我自己想这么穿的……你不是说，在府中，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吗？”
他还说，府中任意地方，她都可以走动。9
他还说，他很想她，想日日都见着他。
女为悦己者容，她穿光鲜亮丽些，也是想给他看。
裴挽舟寻不到姬斐，此刻心情格外的烦躁，但看到洛少春充斥泪的双眼，脑子还是冷静了几分。
“你现在还不是主母，穿这个做什么，回去换了吧。”
洛少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下一瞬，她哭着拔下头上的珠钗，在院内脱去自己的衣服。
“满意了吗？”
裴挽舟眸中浮现出一抹慌乱，连忙弯腰捡起外裳给她披上。
“你这是发什么脾气？我只不过说你现在不是主母，又没有说以后不是。”
看着他又气又恼的神色，洛少春心中不似从前安定，反而十分忐忑。
若裴挽舟真的要把她扶正，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去寻姬斐？
姬斐离开国公府，不是对大家都好的局面吗？
可是洛少春面上却毫不显露。
“我信你。”
听见这话，裴挽舟松了一口气。
可他自己却产生了动摇，他真的要把洛少春扶正吗？
若是扶正了她，等他寻回姬斐时，姬斐又该怎么办？
这个轻飘飘的念头，像千斤重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他晃神太久了，以至于没有看见洛少春失望的目光。
洛少春不明白。
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按照戏折子的发展，作为挡路石的姬斐离开后，她和裴挽舟不是该踏平风浪，圆满恩爱吗？
她死死掐着手心，强压下心底撕心裂肺的痛。
……
天庭上空祥云密布，仙鹤高绕。
姬斐看着天机镜中的二人，眼中意味难明。
“你在看你那凡间夫君？”
天枢的话响在耳畔，姬斐弯唇笑了笑。
“我已不是他的夫人，他也不是我的夫君。”
只是她原本该前尘忘尽，却因裴挽舟迟迟不将她从沈家族谱中划去，导致于她在凡间姻缘未了。
这才没有忘记那些恩恩怨怨的痴情过往。
天枢款款走来，红裙摇曳在地。
她刮了刮姬斐的鼻子，眼底闪过一丝宠溺。
“你呀。”
“在凡间受了那么多年苦，姐姐们打算好好补偿你。”
因为离开了裴挽舟，姬斐的心情很是愉悦，整个人都不复从前的沉闷。
“那姐姐们打算如何补偿妹妹？”
第11章
一阵阵彩光闪过，七个姐姐都出现在了姬斐面前。
她们冰肌玉骨，肤白胜雪，饶是姬斐在这些天已见过无数次，还是会被她们惊艳。
天枢笑盈盈的牵住姬斐，拉住她往仙宫外飞。
“在天庭的蟠桃园，那里的仙桃钱千年结一回果，于我们仙人修为大为有益。”
“姐姐们带你去。”
寒风陡峭，吹得姬斐发丝扬起。
她看着后方飞着打闹的六个姐姐，又俯瞰天庭各处，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天枢看见姬斐放松后，却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她知道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恐高。
原本，自是不惧高的。
可是她们这七个姐姐一直找她，自然是知晓姬斐曾为那凡人夫君做过的一切。
因为那裴挽舟的苦肉计，姬斐为寻草药从悬崖上摔下，摔断一条腿后便留下了恐高的毛病。
原本该翱翔云端的仙女，却被那人害成了这幅模样。
她们一众姐妹又气又恼，恨不得直接下凡，惩治裴挽舟一番。
还是玉帝冷静阻止了她们：“那是小八的因果，你们不可干涉。”
是啊。
世间万物都有因果，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6
回过神，天枢偏头看了一眼好奇张望天庭的姬斐，温声道：“小八，我们到了。”
姬斐扭头，有些惊讶。
蟠桃树上的桃子看起来和凡间的桃子并无两样。
当然，原因也有可能是她在国公府做夫人时吃的桃子品种太过优良。
但她再细看蟠桃树，才发觉，树冠枝叶中流动着闪闪金光。
天上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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