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怔了怔，一瞬间以为他失忆了，忘记了舒念汐已经死了的事情。
他顿了顿，谨慎回答：“舒小姐的遗体……好好地放在灵堂里呢。”
“入殓师来给舒小姐清洗过身体，遗容也都整理好了。薄总，舒小姐的遗体什么时候火化？”
薄砚山没有回答，缓了半晌，慢慢坐起来，又下了病床。
“去殡仪馆。”
助理想劝两句，也想告诉他心衰竭的事情。
但薄砚山步子迈得很大，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助理只能先跟上去，然后在车上和薄砚山说了他昏倒后的事情。
“薄总，依据您的交代，那个潜入老宅书房的人已经送到了警察局。萧娉婷去美国的机票也已经买好，这个时间她已经起飞了。”
“我们安排在那边的人会时时刻刻盯住她，没有您的命令，她永远都回不了国。”
“还有就是，您晕倒的原因……”
说到这，助理就变得磕巴起来，欲言又止。
薄砚山看着窗外的景色，声音恢复清冷：“说。”
“是。”助理喉咙滚动，一字一句慢慢开口：“医生给您检查过了身体，您的心脏出了问题，但奇怪的是，找不到任何原因。”
薄砚山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什么？”
助理咬了咬牙：“是心衰竭。医生说您的心脏正在快速衰老，这样下去，恐怕您……”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薄砚山正值壮年，也不抽烟也不喝酒，每一年的体检报告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这么突然，他竟然得了心衰竭。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助理以为薄砚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有反应了。
可是话音落下，薄砚山只淡淡应了一声“嗯”，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助理很想问问，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随时会猝死吗？
薄砚山还真的不怕。
他知道这是自己伤害舒念汐的惩罚，不管是因为什么，误会也好，上天的故意安排也罢。
他伤害舒念汐，是不争的事实。
做错了事，就要罚。
这就是他的报应，他正在历经属于自己的痛苦。
车很快到了殡仪馆。
刚停下，车还没停稳，薄砚山就急着去拉车门。
他一只脚都已经跨了下去，但又收回来，看向了助理：“等我死了，把我和她的尸体一起火化，骨灰混在一起，一同下葬吧。”
第21章
薄砚山这话一出，助理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下意识想说，话不能乱说，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一定能检查出来心衰竭的原因。
就算不能马上治好，至少也能缓解症状，延长生命。
可薄砚山说完就下了车，径直大步走进殡仪馆，然后又坐在了舒念汐的冰棺旁边。
就像一天前，助理来找他时的画面，一模一样。
助理本来想跟进去，但看见这一幕，脚步一停，顿在了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明白过来薄砚山为什么会说刚才那番话。
不是他不相信现在的医术可以迟早查出来他的病因，并且治好他的病。
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从舒念汐死了之后，薄砚山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灵魂，他的心，好像都跟着死了。
所以他如同行尸走肉，所以他的心脏会突然坏掉，衰竭下去。
助理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恸。
明明薄砚山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舒念汐。
可那种悲伤心碎的感觉，却弥漫得到处都是。
别人只要稍微靠近，就都能感觉到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助理从前是真的能看出来，薄砚山不爱舒念汐。
但现在他也是真的能感觉到，薄砚山对舒念汐那种深沉久远的爱。
仿佛不见的深潭，仿佛持续了千万年之久。
助理倏然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挥散。
而后转身拿起手机，打给了薄砚山的律师。
灵堂内。
薄砚山坐在冰棺旁看着舒念汐，认真到连零点零一秒的眨眼都不肯。
因为回想过往小半辈子，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舒念汐。
明明她就在他身边，明明两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自从她嫁给他，他就在每一个应该对视的瞬间，迅速移走自己的目光。
而现在报应来了。
他想要好好看看她，但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就算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那也是不够的。
念儿……
薄砚山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眼眶又开始发酸发涨。
但是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如果舒念汐死后灵魂还在的话，她现在看见他这幅模样，是不是会觉得很可笑？
从前那么冷漠的人却在这里装深情，她是不是会嗤之以鼻，迅速离开？
也是，她应该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毕竟她已经看过那么多次他的背影。
薄砚山轻轻伸手握住了舒念汐冰冷的手，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心如刀割。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舒念汐生日那天，薄砚山被叫去了老宅。
在老宅，他看见了薄母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除了薄母赶走萧娉婷的真正原因，还有薄母在薄砚山六岁时离开的真相。
原来当年，并不是薄母主动离开的。
是薄父爱上了别的女人，用尽手段把薄母逼走的。
但薄父付出所有，那个女人也不爱他。
很快他就换上重病。
薄父即将离世的时候，又派人将薄母找回来，恳求她回到薄家，好好教导他唯一的儿子。
薄母不同意，但因为儿子，她还是心软了。
薄父留给薄砚山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之所以落在薄母手里，就是因为薄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误会自己。
母子俩有了隔阂，如果她不握住什么，薄砚山绝对不会听她的话。
而她为什么不告诉薄砚山真相？
薄砚山在一个录音笔里听到了薄母和舒念汐的对话。
第22章
录音笔里，舒念汐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您不将当年的真相告诉砚山？”
“如果您告诉他，那你们之间的隔阂就不存在了，母子俩也会母慈子孝啊。”
薄母深深叹了一口气：“念儿，你不知道砚山的性子。”
“在他眼里，他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的人，他以他的父亲为榜样，时时刻刻约束自身。”
“他觉得他的父亲是完美的。如果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曾经出轨爱上别的女人，甚至不惜想要把薄家的一切都拱手让人，他的信仰就崩塌了。”
“我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如果砚山他一定要怨恨一个人，那么就怨恨我吧。”
“只是委屈了你，我逼着砚山娶了你，他更加恨我，也连带着恨你。念儿，你怨我吗？”
舒念汐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不，如果没有您，我永远都不可能嫁给他。”
“我相信日久生情，水滴石穿。我一定会用我的爱打动他。”
录音结束。
薄砚山那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他明明是个再冷静不过的人，只是因为薄母离开他那年，他还太小。
那份恨和难受深深根种在他的心里，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不肯去想另外一种可能，让他长大后也没有去调查母亲当年离开的真相。
所以导致误会将近二十年。
没有什么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让人悔恨。
他恨错了人，导致薄母回到薄家后，他再没有像一个儿子一样向母亲撒娇。
哪怕他心里是想的。
直到薄母离开，他心里的恨都没有消减半分。
这让他错过了和母亲的最后一tຊ面。
薄砚山倏然就想起了那天舒念汐带着满身的伤去找自己。
她站在他的桌前，摔碎了红酒瓶，用尖锐的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
她浑身颤抖，明明那么怕。
可他都没有相信她！
他还让人把她丢了出去……
那时的她，该有多么绝望？
薄砚山不敢去想了，只要一想，他的心就难受到鲜血淋漓。
还有那条狗。
薄砚山的确不喜欢这样毛茸茸的动物，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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