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手轻柔地抚在我的脸上，眼神慈爱。
“王爷传令给我，让我告诉你，什么也不用多想，等到册封礼那天，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送别了师父，我躺在榻上心潮起伏。
我这一辈子起起落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唯一遇到的对我最好的陌生人就是师父。
那时在她的小院里，我度过了家破人亡后最安心的日子。
若不是后来师父教授我技艺，又将我送进宫中，我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为家人报仇。
辗转了半夜，我终于沉沉睡去。
爹娘的笑脸难得的出现在了梦中，他们竟像是知道即将沉冤得雪，提前来找我庆祝。
第0035章
时间过得很快，册封典礼如期而至。
那日师父说让我什么都不用想，说乾衡自会给我交代，可一直到典礼当天，我也没能收到来自乾衡的只言片语。
辰时宫女送来了吉服，服侍我换上，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镜中女子妆容精致，冠冕华美，被一身喜庆吉服衬得如同仙子一般。
我在袖中攥紧了手心，强压着自己心底的紧张。
乾衡至今都没有传来消息，可今天的机会我决不能错失。
挣扎前行了这么久，我只想报仇。
既然乾衡靠不住，那我便是靠自己，也要达成夙愿。
吉时一到，洗梧宫门口传来鞭炮声和锣鼓声，我知道，是接亲的轿撵来了。
天莲圣女的册封仪式和寻常妃子不同，刻意遵循了一些民间婚俗，我和另外一名圣女会身穿吉服，从各自宫中乘坐喜轿去往典礼大殿。
坐在轿中，我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只觉得心绪更加焦灼。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今日失败了，会发生什么。
我只能强逼着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将恐惧和慌乱强压在心底，只想着灭族之恨。
轿撵停在大殿门前，我下了轿，却被宫人通知需要等喻氏圣女到了以后才能一齐进殿。
天莲圣女的册封礼，自然是要两名圣女一同进场的。
我没有异议，便站在原地等喻氏到场。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刻钟。
喻氏圣女简直堪称春光满面，满脸都是赤裸裸明晃晃的被滋润透了的表情。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日霄衡睿都不曾来过我宫中，原来是去了她那里。
“姐姐等急了吧？昨夜皇上宿在我宫中，晨起时心疼我前夜辛劳，便让我多睡了半刻，这才耽误了时间，还望姐姐勿怪呢~”
她脸上的表情可看不出一点儿歉意，尽是趾高气扬的炫耀神色。
我紧了紧右手中的匕首，回了个笑脸给她，心中却更加坚定。
霄衡睿的恩宠对我而言早已什么都算不上，若不是太后为了给他谋求皇位，我林家也不会遭此劫难，无论他是否知情，他都是一切的原罪。
可叹我当初还一心妄想想获得他的宠爱，好让他为我的家人申冤，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痴人说梦，荒唐至极。
天莲圣女的册封礼办得极为盛大，文武百官尽皆到场，所有皇亲国戚除了乾衡被外派出征，但凡活着的也都会来观礼。
顺着一直铺到大殿台阶下的红毯一路上行，我看到了很多曾经在我父亲手下当差，如今却身居高位的无耻嘴脸。
他们看上去道貌岸然身宽体胖，竟好像从没有为自己曾经做过的孽付出过代价。
我将自己的视线垂了下来，压抑着心中的滔天恨意，只盯着自己眼前的路。
很好，越热闹越好。
我便要在这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里将这对财狼一般的母子彻底揭露。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他们仰赖的太后和天子是什么样的黑心虎豹。
我要在群臣面前手刃仇人！
今日，我一定要杀了太后！
第0036章
终于行至殿门前，霄衡睿一身吉服，立于大殿上首，目光向我和喻氏圣女投了过来。
皇后和贵妃立于他身后，太后安坐在左上首的华贵高座中。
霄衡睿缓步走下金阶，立于我和喻氏圣女中间，一手托住喻氏圣女的手，另一手托着我的左手，往大殿中央行去。
国师立在大殿中央，开始念祝祷词。
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祝祷词上，只透过遮在面前的纱帘瞪向太后所在的方向。
她坐得端正，威严无比，面上的表情竟像是欣慰，带着些笑意。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
若不是亲眼所见那封她当年亲手盖了凤印的诏书，我可能至今都无法相信看上去这么端庄威仪的太后，竟会做出那等恶事。
祝祷词结束，按照规矩，我们该跪拜天地宗亲。
霄衡睿贵为天子，却居然也遵循了礼法，牵着我们二人一齐跪拜。
只不过起身时，喻氏圣女的身子仿似软媚无骨，一个劲儿往霄衡睿身上贴。
霄衡睿握着我的手顺势抽回，连忙一手扶住对方的腰，一手托住了对方的肘弯。
我透过纱帘往上首望去，贵妃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简直黑成了炭。
看她这般表情，我本来紧张万分的心情，竟突然松快了几分。
这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女人在这里，除了做攀附在帝王身侧的菟丝花，竟好似再无旁的活法。
我的视线又一次投向太后，竟看到她正瞪视着我。
想来是又觉得我不中用了，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被另一个圣女抢得了皇上的心。
我心中暗自冷笑，只等着下一个环节。
没错，下一个环节，就是霄衡睿要牵着我和另一个圣女一齐上前跪拜太后，由太后为我二人插上金钗，便算是礼成。
那将是我今日唯一的成事机会。
国师宣布帝、妃上前，由太后进行插钗仪式。
我捏紧了匕首，随着霄衡睿的步伐缓缓上前。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我在心底默数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完全乱了节拍，手心都在冒汗。
一步。
正待跪下时，突然！意外顿发！
一名士兵飞奔着冲进了大殿，他浑身浴血，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羽箭，慌乱无比，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报！陛下！韩祈国的大军打进来了！他们伪装成了我国民众潜伏至京城，现下已经在攻城了！”
瞬间群声鼎沸，所有人都慌作了一团。
殿中的大臣全都慌不择路，失了威仪神色，宫女太监们四散而逃，庄严肃穆的典礼大殿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我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无法回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师父。
只见师父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我恍然醒悟，原来，这就是乾衡给我的交代！
乾衡要攻陷的，竟不是韩祈国，而是他身负国姓的云霄国！
可这跟我没有关系。
这个国家，繁荣或者昌盛，灭亡或者崩坏，都跟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我唯一的执念，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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