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赤柱监狱的。
出来时,天空难得放晴。
强烈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想到吴云满脸血对她说,顾晏琛挣扎时一直在喊烟凌。
临死前,他还在喊她的名字。
罗玉蓝根本不敢想顾晏琛有多痛、多绝望。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罗玉蓝痛苦地弯下腰,按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打开车门,前视镜上挂着的佛牌和平安符鲜红得刺眼。
她坐进主驾驶,伸手拂过这一串吉祥物。
“烟凌,你怎么啦?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哦。”
是8年前秋天中的某一天,罗玉蓝做完美容美甲去接顾晏琛。
他一坐进副驾驶,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
温柔指尖很轻很轻地抚摸过她紧蹙的眉头。
与之而来的还有顾晏琛身上很浅淡的木质香。
“和我说说吧,我和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就会变得难以忍受,两个人的话好像就会变成很小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嘛。”他扬起笑脸。
她没说话,而是选择拥抱住他,紧紧的,仿佛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血肉。
他回抱住她,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捧住她的脸,在她唇间很用力地亲了一下。
萦绕在她心间的郁卒也随之消散。
顾晏琛对罗玉蓝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罗玉蓝开着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漫无目的地行驶,她竟然不知不觉来到曾经和顾晏琛一起住过的公屋。
十年前,她和他就挤在小小的房子里,拥抱着捱过最热、最冷的时候。
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开不进去车,罗玉蓝只能下车走路。
在环城巴士投下两枚硬币,车厢晃晃悠悠。
她坐在二层露天靠边的位置,一圈一圈地坐下去。
天很快黑下来,沿途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罗玉蓝记得她和顾晏琛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闲散的时光。
不必在意目的地,只是随着巴士乱逛。
人多的时候就选择一站下车,吃饱喝足后又坐上来。
那时开车的司机是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和在西雅图给她们证婚的老农场主很像。
顾晏琛总是会多投三四个硬币。
后来,司机爷爷就看见她和他就面熟,会和蔼地说:“梁小姐贺先生今日好呀。”
他也乖乖回:“阿公好。”
她们再牵着手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当日暮或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顾晏琛就会吻住罗玉蓝。
幕天席地,她们隐秘地、静静地接一个长长的吻。
罗玉蓝在人多的时候下车,这一站是鲤鱼门。
之前,她和顾晏琛常来。
她穿过人影幢幢的大街小巷,走过烟火气很重的夜市。
最后坐在小吃摊的塑料凳上吃掉一碗廉价的艇仔粥。
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花阿婆,艇仔粥有点咸。”罗玉蓝对两边斑白的摊主说。
这也是她和顾晏琛的老熟人,他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
之前他是和花阿公一起出来卖艇仔粥,花阿公走后就变成了他一个人。
“烟凌,以后我们八十岁,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留下来的那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没有你,我感觉我根本没办法活下去。”27岁的顾晏琛在她耳边小小声。
那时,他还在畅想未来,想白发苍苍的两个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可现在却只剩下罗玉蓝一个坐在这里。
“靓女,阿婆的艇仔粥味道最好,怎么会咸?”
花阿婆颤颤巍巍走过来:“靓女,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罗玉蓝一怔。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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