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住持说：「总有一日我会来赎走它的。」
住持悲悯善良，摸了摸我的发顶。
我要去江南彭城了。
带着齐宁和阿爹的衣服，回到他们的老家。
常常听阿爹念叨，想必他是很想那里的。
大梁刚刚经历一场叛乱，沉寂很久的土匪肆虐，各路藩王虎视眈眈，流民四起。
我裹了好几层泥巴，扮成乞丐混在流民里。
一路上吃野菜挖树根，运气好时路过河水能捕鱼饱餐一顿，运气不好也会饿上几天。
来到彭城时已经是半年以后。
虽然暴乱频发，但依然掩盖不了江南富庶之地的繁华。
水乡的冬天是有些温柔的。
碧水流波，树并不是光秃秃的，远山也能见青色。
我游荡在彭城的大街小巷，想象着年轻时的阿爹，领着稚气年少的齐宁，出现在彭城的各个地方。
齐宁也会任性地让阿爹给他买糖葫芦吗？
阿爹也会像摸我发顶那样，慈爱地摸齐宁发顶吗？我不知道。
因为我想象不出来……
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分别为齐宁和阿爹立了衣冠冢，又写了两块墓碑，写下齐宁和阿爹的名字。
我的字有些丑，但他们肯定不会嫌弃的。
12
我又成了乞丐，只是这一次我有名字，身后却没有了那两个小跟班。
虽然我打架很厉害，还学过武，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一开始属实混得不怎么样。
可是不知道从哪里起，彭城的乞丐渐渐对我和颜悦色，又渐渐对我马首是瞻。
他们时不时的就会给我带回一串糖葫芦，有时还有肉包子和糕点。
这简直就是做梦，但同时又忍不住高兴的飞起。
我的运气竟然变得这样好了。……
我来到彭城的第一个仲商时节，去祭拜齐宁和阿爹时，碰到了一个妇人。
她看见我时，很是诧异。
「齐屠户和宁儿死了？这坟是你立的？」
我警惕地后退，「你是什么人？」
我一问出口，这妇人竟泪流不止。
她是齐宁阿娘未出阁时的贴身侍女小春。
齐宁阿娘是一个刘姓富商家的千金，却爱上了阿爹这个穷屠户。
后来几经周折，终于在一起，可自幼体弱多病，和阿爹过了几年幸福日子，生下齐宁没多久便去世了。
而前几年，彭城闹匪患，那富商一家也遭了难。
春姨回乡探望友人躲过一劫。
那时阿爹和齐宁已经去了洛阳，春姨就在这个地方守了三年。
她哭着问我齐宁和我阿爹怎么了，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像讲故事般给她讲了洛阳这四年所有的事。
那四年仿佛昨日，可身边再没有故事里的人了。
她说是几个月前无意中听别人说这里多了两座坟，坟主人姓齐，她便慌忙跑过来看，每日都会过来蹲守。
既然有人立了坟，必定会来祭拜的。
然后她便蹲到了我。
从那之后，我被春姨带回了家。
她一直未嫁人，平日里只种菜喂鸡，然后靠做点针线活养活自己。
她绣的帕子和香囊是真好看，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可我每次抱着她惊呼的时候，她总是眉目温柔的说：「这算什么，我家小姐绣的那才是顶顶好呢，她当初可是彭城绣活儿最好的姑娘，可惜我只学了她的几分皮毛。」
我不必再风餐露宿，可春姨又多了一张嘴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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