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漓没案子的时候,单位找不到他,就来殡仪馆找他。
解剖尸体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常常要进行八九个小时。
温漓就坐在殡仪馆外面的石凳上,耐心的等他。
他走到殡仪馆外的石凳前,放缓了脚步。
昨天刚下过雨,石凳上还带着些微潮气。
傅凌川轻轻摩梭着石凳。
他坐在石凳上,坐在从前温漓等他的地方。
朝前看去,一片郁郁葱葱的花草,颜色繁杂。
傅凌川摸了摸手上的婚戒,那个小巧的女戒他绑成了项链挂在脖子上。
他一直坐到天黑,看夕阳缓缓下沉,世间一切没入黑暗。
天黑后殡仪馆更显得阴森恐怖,可是傅凌川这一刻竟有些希冀。
他希冀能在某个角落看见温漓。
作为法医,傅凌川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此时,他竟然荒谬的冒出这样的念头。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殡仪馆本来就在郊区,周围安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傅凌川毫不畏惧的闭上眼,就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好似一双温柔的手掠过他的面颊。
“你来过对不对?”
傅凌川低声喃喃。
第二天是温漓的葬礼,因为殡仪馆筹办的匆忙,所以一切从简。
温漓父母双亡,来吊唁也都是同事、同学、朋友。
来的宾客无一不惊诧,本该站在灵前答谢宾客回礼的家属区空无一人。
引得众宾客议论纷纷。
“我听说温漓不是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吗?怎么她都死了也没看见他老公的影子?”
“嗨,我早就听说温漓和他老公貌合神离。”
“你们忘了,前些天温漓不是才上头条新闻吗?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出轨,所以他老公嫌丢人才不来的。”
这些细琐的议论声被一道男声打断。
“举头三尺有神明,逝者为大,各位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周青奎抱着一束白菊,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
第十四章
周青奎一出现,议论声短暂的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变本加厉的响起。
“这是温漓老公?”
“你什么眼神,他明明是经常上新闻的周青奎律师,很出名的!”
周青奎没有再理会这些窃窃私语。
他径直走到温漓灵前,献上那束洁白的菊花。
外面下着雨,菊花上沾染的雨水仿佛泪滴。
直到葬礼即将结束,身为死者家属的傅凌川依旧没有出现。
一把把黑伞在檐下撑开:“可怜温漓大学的时候可是我们专业第一,没想到竟落了个英年早逝的地步,甚至连老公都没来送她一程。”
一辆辆车子排着队从殡仪馆离开,车灯划开雨幕,轮胎带起一阵泥水。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在平凡不过的一天。
周青奎走的时候,整个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他踏着积蓄了一天的雨水,撑开厚重的黑伞,在最后朝着温漓笑得没心没肺的遗照望了最后一眼。
好像要把人压垮的雨幕之中,一辆宾利车一直没有动。
车门紧闭着,一抹黑影掩藏在车内,雨刮器不停的工作着。
“那辆车从早上停到现在,要不要去看看?”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同伴到。
车内,傅凌川一双不知多久没有闭上的眼紧紧盯着大厅。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被鲜花簇拥着的温漓的遗照。
黑白照片中,她笑得那么美。
温漓死前的模样再度在眼前闪回,和照片里的温漓笑着的模样交叠,傅凌川狠狠揉搓着太阳穴。
雨越来越大,雨刮器再快,傅凌川也要看不清温漓的脸了。
他没有走下车的勇气,就好像他一旦踏足温漓的葬礼,那么她的死亡就成为一个既定事实。
隔着雨幕和车玻璃,傅凌川像一尊雕塑,他的眼睛不曾一刻从温漓的照片上移开。
对于从事法医行业的傅凌川来说,见证死亡是家常便饭。
可是从何时起,他对于死亡竟如此畏惧了呢?
正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傅凌川低头一看,是单位同事打来的。
“傅法医,凶手我们已经确定,是张力。”
“张力?林斐案的张力?”
傅凌川的声音骤然紧缩。
“是的,但是由于他有精神疾病鉴定报告,恐怕很难给他定罪。”
同事踌躇着说到。
傅凌川深深摩梭着挂在胸前的婚戒:“告诉我,是哪家机构开具的精神疾病鉴定报告。”
隔着手机,同事都能感觉到另一头傅凌川声音的寒意。
往往这个时候,就说明傅法医要动真格了。
“张力的辩护律师是谁?”傅凌川再度问道。
“周青奎。”
傅凌川挂断电话,当他点开周青奎的个人信息界面时,脸色一沉。
这个人,正是几天前在医院通知他温漓流产的男人。
他迅速浏览着周青奎所办的案子,其中,最新也是社会影响力最大的“林斐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温漓哀求他给林斐做尸检,就是为了给张力定罪。
但这个周青奎竟然能令法院无罪释放罪大恶极的张力。
第十五章
直到天亮,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大厅。
傅凌川沉默的将温漓的骨灰盒、遗照放在副驾驶上。
他冷冰冰的脸吓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敢说话,只敢在他走后嚼舌头。
“自己的老婆死了都不上心,昨儿一天没看见他的人影。”
殡仪馆工作人员不忿的看着傅凌川启动车子离开。
“可这辆车我记得昨天在这儿停了一天一夜呢。”
回到家中。
傅凌川将温漓的骨灰和照片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沙发上被人坐出痕迹的毛绒熊。
再略略扫过,屋内处处都是温漓生活过的痕迹。
茶几上温漓的杯盖歪斜着,便签纸上温漓的字迹仿佛还是新的。
他拉开冰箱,牛奶占据了半壁江山。
傅凌川忽然想起,自己从前有失眠的毛病,非要喝一杯热牛奶才睡得着。
温漓便在世面上比对来、比对去,找到最好的牛奶成箱的备在家中,每晚他失眠的时候她都会为他热一杯牛奶。
久而久之,温漓就养成了屯牛奶的习惯。
可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也没回家常住,温漓却仍旧替他准备着牛奶。
傅凌川随意拿起一盒牛奶,上面显示牛奶已经过期三天。
不知怎的,一股悲怆忽然涌上心头,傅凌川呆呆站在冰箱前握着冰冷的牛奶,脑海中浮现出温漓往冰箱里一盒盒放牛奶的场景。
好似触电般,傅凌川迅速将牛奶放回冰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冰箱门,靠在冰箱门上轻轻喘气。
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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