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他打着雨伞出校门看见一个淋着雨的乞讨老人,他刚于心不忍想把雨伞给那位并不体面的老乞丐,就被母亲一把抓住了手,红色的指甲都快嵌进他的肉。
“快点上车!”母亲这样呵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乞丐,终于还是想——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就在这时,一个女生把自己手里的红色雨伞递给了那个老人,两人互相说了些什么,那女生脱下了校服外套遮住脑袋。
他在发愣的期间一把被母亲摁上了车。他坐在汽车后座,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凝视着那个女生的身影。
那是时隔多少年他再一次看见她,不作为邻居,不作为童年玩伴,作为一个完全陌生的同学。
34.白河夜船
庄煦曾经在一次研究生学生毕业设计展上,看见过一位学生以“背影”为主题的作品组。
和他一起看展的同学对“背影”两个字的理解,还简简单单停留在朱自清的那篇课文里,所以当走到一副朦胧的年轻女孩的照片前时,会略显困惑地问,为什么这张照片会比其他的更模糊?
庄煦没有说话,那时候的他存在一种逃避的心理,试图否认自己在这作品里得到了一份共鸣,否认自己在过去的十几岁里那些清晰又暧昧的背影。
他在相框前停留了很久。
好像所有人的青春都像筱田升摄影机里的画面。空荡教室里不见源头的德彪西的crescendo,无法回忆起的面孔,晃动着的场景,真实的、不安的光与影。
年轻的孩子无法困一只蝴蝶,长大以后也爱不了一张纸糊的标本。
庄煦自以为感情发生比放飞一只风筝还要简单,但没想到这只风筝飘得太久了,摇曳到疲惫却依旧被气流不断地冲击着阴郁沉闷的十几岁。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作者自述上。
“青春期的我们总是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确了解爱情,从别人的故事的桥段里拼拼凑凑出一套自己的真理。长大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吹嘘自己去过京都的年轻人,不知道白河其实并不是一条河。”
*
下班后的烤肉店。
庄煦公司难得团建,他本想拒绝,但看见同公司的同事期待的眼神时,他还是没忍心让他们扫兴。
一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这时也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一嘴,
“你相不相信有一种算法,它能根据你的性格记忆推断出你之后的发展?”
“怎么可能啊?你在哪里看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呀你别不信啊,算法其实是很恐怖的东西,它有时候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一个同事笑,“我不才信它能推理未来。”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庄煦却开口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或许是可行的。”
员工见大佬都开口说话了,不由急着问:“诶,庄老师那不就是说,未来真的是可以科学预言出来的的吗?”
“预测需要的理想条件很难实现,施展方向很有限。”庄煦解释,“但是退一步说,这种技术运用到另外的方面可能有更好的效果。”
几个同事见平时少言的大佬发言,连忙继续追问,“比如呢?”
庄煦思考了一下,随后说出了两个字,“游戏。”
“游戏?”几人不解,“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在游戏上可以运用出很出色的效果,同时游戏也能推进这项技术的领域,从而让这个技术更进一步发展。”庄煦耐心说,“其实很多游戏已经有这样的雏形了,比如《模拟人生》?”
他记得李殊宜惊奇地给自己讲过,游戏里面她设定的爷爷人物和和以她自己为原型的人物有些经历出奇相似。
“庄老师,想不到你还玩游戏啊?”同事调侃。
“我太太喜欢玩游戏。”他敛眉抿了一口茶。
“哦——原来如此。”众人目光暧昧。
他失笑,“想什么呢,我以前也在游戏公司做过事。”
“原来庄老师也逃不过转码的经历啊。”新人开玩笑,“果然学生物就是逆天而行。”
庄煦没有解释太多,由着他们误会了。
这个插曲没持续多久,大家又打开了新的话题。庄煦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中众人面前扮演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没过多久,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在听见铃声的一瞬间他愣了愣,没有看屏幕,只是微笑着来到室外接电话。
“喂?”
“啊,你吃饭了吗?”对面的殊宜说,“我们今天杂志社工作有点问题,所以下班晚了一点,想问问你吃饭了没。”
“嗯——公司团建,我还在外面团建。”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电话那头的李殊宜沉默了几秒,“你……喝酒了?”
庄煦不知道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没有回答,没想到落在对方耳朵里就是默认。
“你不是不喝酒吗?是领导叫你喝的吗?”她不由着急,“我今天还看到你开车上的班呢……”
庄煦听见她喋喋不休,突然轻笑了一声,“嗯,我喝酒了。”
“你喝酒你还有理了。”李殊宜气不打一处来,“我来接你,地址给我。”
得逞的庄煦勾起嘴角,“微信发给你,我等你。”
挂断电话,他无意间瞥见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四面玻璃全贴上了暗色窗膜,在夜色下难以看清。
庄煦没有太在意,只是把手机装回口袋,又转身回到饭店。
他回到座位上时,破天荒真的喝了几杯烧酒,差点把旁人惊掉了下巴。
等李殊宜到餐厅门口时,庄煦前一秒还在清醒地和同事满含歉意地告别,后一秒踏出大门就开始装晕。
李殊宜也成功被他给骗了,倒也不是他演技多精湛,只是她实在想不到庄老师还会跟自己演戏。
“你车钥匙在哪里?”李殊宜问。
“外套口袋里。”他老实,却也不说在哪个口袋。
李殊宜干脆两只手同时伸进他衣服口袋里找,脑袋几乎要贴到啦他的胸口,远看像冬天小情侣揣衣兜取暖。她伸手摸索一阵,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还没来得及说话,庄煦就一把揽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膀。
李殊宜不敢动,张了张嘴,“那个……衣服口袋里好像没有。”
“那可能我记错了。”
见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她试探着问,“呃,那你要不先放开我?”
庄煦听话松手,“哦,对不起,我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以为你想伸手抱我。”他面不改色的一句话直接让李殊宜完全哑掉了。
她感觉脸有些烫,低下头去翻他的公文包,没想到真的在包里找到了车钥匙。
经过这个小插曲她更是坚信,这家伙醉得离谱。
李殊宜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开过车,为了稳妥速度开得并不快。
“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开车好像比我刚学车还烂了?”
“久了都会生疏,练练就好了。”庄煦打了个哈欠。
“不过你今天怎么想着去聚餐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那种场合。”
而且还喝了酒。
庄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
“我以为你是那种不喜欢合群的人。”她握着方向盘失笑。
“确实不喜欢人多,但我也不太想别人因为我扫兴。”
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或者说,他一直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表露情绪的人。
李殊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她沉默了,一直到一个红灯路口才又慢慢开口。
“其实我觉得不合群也挺好的。”她说,“在特别吵闹的地方,有时候很难听清楚真心。等到热闹褪了,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一个人。费尽心思维护表面关系,结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错过的更多。”
庄煦听得认真,“原来是过来人。”
李殊宜失笑,“算不上过来人,个人拙见。人际关系就是投资,要随时做好亏本的准备。我以前很害怕一个人。但等身边的人都散了,我才突然发现,一个人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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