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钧深吸一口气,强行扒开她的手,直起身子对主持道。
“陆知鸢癔症不轻,把她关进禁闭室!”
主持早有准备,挥手让尼姑们上前,将陆知鸢拖去更黑暗的偏僻处。
看着毫无光亮的逼仄禁闭室,陆知鸢发出凄厉的尖叫。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她没有癔症。
仓惶之中,她找到沈琰钧的身影,却只看到男子一脸厌恶地别开眼,转身往外走。
禁闭室的门,在她布满血丝的眼里,彻底关上。
第六章
最后的光亮消失的那一刻,陆知鸢满心涩然地想。
琰钧,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陆知鸢睡了过去,而后,她梦到了沈琰钧。
那是少年时期的沈琰钧。
十七岁,意气风发的他跟随母妃南下探亲,而十四岁的陆知鸢,刚被陆家赶去尼姑庵。
无依无靠,偏有闭月羞花之姿。
香客们贪婪的目光流连在她纤细的身躯上,终于,她被人骗出庵外……
就在她要绝望几乎想要同归于尽时,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黑暗的世界照进了一束光。
金贵的王爷被壮汉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可即便这样,却一直护着衣不蔽体的陆知鸢。
后来,沈琰钧要回长安了。
脸上还带着伤的他,耳廓有些红,将一个平安符放在陆知鸢手里。
“知鸢,若有一日你不想待在这里,便去长安找我吧,我会对你负责,对你好……”
陆知鸢猛地睁开眼,禁闭室里一片冷寂。
黑暗中,她睁着眼许久,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将枕头下那个小小的平安符紧紧地攥在手里。
良久,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沈琰钧,怎么你就抛下了我呢?
与此同时,王府。
白潋滟娇滴滴道:“王爷,我怀孕了,如若再不成亲,可就瞒不住了。”
沈琰钧心脏漏了一拍,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陆知鸢的身影。
良久,他才开口:“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潋滟坐上自己的马车,眼里划过一丝阴霾。
沈琰钧半点没提成亲的事,难道陆家那女子就这么让他舍不得?
思及此,白潋滟压着火回到府中,研墨下笔,交给小厮。
“请各大世家的小姐来府中,我有要事要说。”
书房里的沈琰钧翻着书卷,无端地,心里有些不安。
三日后,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一个事——
白家嫡长女白潋滟怀了王爷孩子,却迟迟不肯娶进门。
沈琰钧下朝回府,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一旁的李慎小心翼翼道:“王爷,如今的办法,只能让王妃操办婚事,让白潋滟嫁进来,只是以白大人的性子,绝不会同意女儿做妾。”
想到陆知鸢那双带着悲切的眸子,沈琰钧心里突然烦乱不已。
他摆了摆手:“先去白家。”
又过了两日,沈琰钧终究还是出现在尼姑庵。
陆知鸢看到他,眼里出现一如既往的笑意,温柔又恬淡。
沈琰钧在陆知鸢面前坐下,轻声道:“知鸢,本王有话跟你说。”
看着他回避的眼神,陆知鸢的心缓缓下沉。
她下意识抓住沈琰钧的手,像是要给自己一点安慰。
沈琰钧手一紧,狠心开口:“白潋滟怀孕了,我需要你操办婚事,以平妻之礼接她进府。”
陆知鸢睁大眼睛,指尖瞬间冰凉。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沈琰钧,一时竟觉得那么陌生。
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陆知鸢脸色苍白地开口:“王爷又在骗妾身,是不是?”
沈琰钧最不想看她这副样子,他抽出手:“本王独宠你三年,你该知足了。”
是啊……
沈琰钧从未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她,自欺欺人。
一颗心空空地悬着,仿若被握着的那只手,狠狠捅了一刀。
一股黏稠的血腥涌上喉咙,陆知鸢一寸寸地凝视面前男子的眉眼,窒息着。
她突然想起那个梦。
梦里那个说着我会负责的少年,是否知道有一日,他会将那个自己受重伤也要护在身后的少女,亲手推出去?
眼里的泪意一点点散开,然后她说:“好。”
王爷要的,妾身不敢不从。
聘礼很快准备好,陆知鸢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
白府内,众人喜气洋洋,纷纷恭贺白潋滟。
陆知鸢走下马车,一字一句。
“妾身奉王爷之命,为妾室白潋滟下聘。”
第七章
如冷水掉入油锅,府内一片哗然。
下人们的笑僵在脸上,白老爷和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沈琰钧。
陆知鸢缓缓侧头,望向站在身侧的沈琰钧。
他眸中的黑色河流翻涌,仿佛要将她淹没。
扎在心口的那把刀如愿以偿地来回翻搅。
痛,痛得她终于能够呼吸。
话已出口,她和沈琰钧的将来,已经彻底烂掉了。
沈琰钧脸色铁青地挥了挥手。
管家带着几个小厮穿过人群,钳制住一动不动的陆知鸢,连连道歉。
“抱歉,白大人,王妃殿下有癔症。”
说完便要带陆知鸢离开。
可白老爷哪能放过欺凌自己女儿的人,吼着嗓子推搡了起来,一片混乱。
陆知鸢被人推来又推去。
她抱着头,却不知怎么,腹部猛烈抽痛起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停下,王妃流血了!”
沈琰钧脸色一变,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下的陆知鸢以及被鲜血染红的长裙……
王府卧房,沈琰钧听着大夫的话,面沉如水。
陆知鸢怀孕已三月有余。
次日清晨,陆知鸢终于醒来。
熟悉的卧房里,沈琰钧立在床边,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喝吧,本王不会要一个有癔症女子的后代。”
陆知鸢的心重重一跳,看向沈琰钧手中的汤药,手不自觉覆上小腹。
腹内已不再抽痛,可她却宛如感觉到另一个小小的心跳。
陆知鸢强撑着支起身体,对上沈琰钧的淡漠如水眸子。
她哑声道:“王爷,妾身没有癔症。”
沈琰钧看她的眼神却让她心中一怵。
只听他冷笑一声:“陆知鸢,你还想骗本王到何时。”
“南下探亲时,尼姑庵的主持就说过,你是因癔症被赶去庵里的。”
刹那间,陆知鸢脑袋一片空白。
那段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沈琰钧却转过眼不想再看她,将汤药放在桌上,不耐对嬷嬷挥了挥手。
“既然她不愿喝药,就靠外力堕胎!”。
陆知鸢回过神,挣扎着要逃,就被几个嬷嬷按在地上。
她胡乱挥舞着手脚,望向沈琰钧,眼泪夺眶而出。
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唯一的希望,喉咙里却只有破碎的哀求。
“妾身是被冤枉的,妾身没有癔症,真的没有……王爷……”
救救我,琰钧……
救救我……
沈琰钧终于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满脸厌烦,转身离去。
无数只脚粗暴地踹在陆知鸢的肚子上,卧房的门缓缓关上。
她就那么睁着眼,看向沈琰钧的方向,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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