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样扎心窝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默然片刻，斐寒颜扯了扯苍白的唇：“以后不会了。”
还有十日她就要去戍守边疆了，不会再做他的累赘，也不会再让旁人误会。
斐寒颜垂着眼帘准备回梅苑，身后传来穆巡的声音。
“今日去了哪里，为何穿一身素衣？”
穆巡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对她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满。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斐寒颜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战死沙场的噩耗，她六神无主的去找穆巡，想要他陪自己去城门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时你能否陪我……”
可当时正赶着去见江渡月的穆巡，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如同淬冰。
“别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名声，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柳家军的清誉！”
这些天穆巡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没在意她已经连着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拢思绪，斐寒颜哑声回应穆巡。
“我今日入宫见了圣上，再过几日……”
话音未尽，一辆悬挂着‘江’氏锦旗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门帘带着清脆的铜铃声响。
穆巡的神色刹那柔和了下来。
再度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点，下次进宫面圣别穿这么素白，不然还以为我摄政王府有丧事。”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他跨步上马车，缓缓远去的背影，斐寒颜的眼尾一寸寸泛红。
离别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会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斐寒颜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默默回了梅苑。
萧条的庭院内，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
一刀一刀的划痕，是穆巡手把手教她练剑时留下的。
“我的小云惜，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概是第一次养小孩，穆巡总喜欢逗斐寒颜，揉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事实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剑痕。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斐寒颜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如今要离开王府，她也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迹了。
回到房间，斐寒颜默默的清理着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统统都是她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穆巡拒之门外的物品。
斐寒颜没有犹豫，将它们一一放进木匣子。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穆巡送她的礼物。
她说喜欢拉弓射箭，他遍寻整个华夏大陆，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她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送她做生辰礼，还说。
“小云惜是镇国将军之女，你的弓箭定要举世无双，你喜欢的发簪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候的穆巡，把她捧在了心尖儿宠。
可现在，过往的一切如回旋镖一般直扎在斐寒颜的心头。
穆巡让她体会到什么是被爱，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爱。
回过神，斐寒颜将手中冰冷的玉簪尽数放进木匣子内。
边疆路远，这些东西带着累赘，丢了可惜，把它们全数典当换钱，再把钱还给穆巡。
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斐寒颜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她说道。
斐寒颜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穆巡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她。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斐寒颜没想到穆巡会在这里，下意识说出了措辞：“母亲让我打造的。”
闻言，穆巡皱眉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他的话让斐寒颜神色一阵黯然。
以他摄政王的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疑，一个在远北疆的人怎么会让她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打造护心铠甲。
斐寒颜刚要说话，却看到穆巡侧身牵住一只素白娇小的手，走进了铁铺。
看到一身白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渡月，她心头微颤。
皇叔喜欢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只一眼，她都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四目相对，江渡月对着斐寒颜莞尔一笑。
“云惜，别被你皇叔吓到了，他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独行，所以才有些担心。”
她的眉眼很温柔，衬得穆巡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走吧，莫耽误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他就牵着江渡月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斐寒颜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等下随我一起回府。”
斐寒颜心口一窒，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穆巡已经走进了里间。
江渡月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笑盈盈地分享她和穆巡之间的事。
“你皇叔看着傲然，实则体贴，这几个月，他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带我去天音寺祈福，陪我去赏花灯放纸鸢。”
“所有人都说他很爱我，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他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江渡月的欢喜和忧愁，是斐寒颜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她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皇叔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女子这么在意。”
江渡月面颊涌上一缕绯红，拿着帕子掩嘴而笑。
“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嫁给他了。”
斐寒颜垂着眼帘没再接话。
两人造完婚书后，江渡月又拉着斐寒颜去隔壁的铺子看衣裙。
她拿起一条镶着金丝的红裙在斐寒颜面前比了比：“云惜穿这种红红火火的颜色甚是好看，到时候我和你皇叔成亲那日，你穿这身红裙可好？”
红色的布如同鲜血刺进斐寒颜眼中，她瞬间想到了父亲母亲残破铠甲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我不穿。”抵触涌上心头，斐寒颜下意识就推开了裙衫。
父母头七刚过，她不想碰任何喜庆的颜色。
穆巡见她这副模样，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没规矩！阿月送你见面礼，你怎敢拒绝？”
薄凉的话语似捅穿心脏的利刃，让斐寒颜呼吸一滞。
她抬起僵硬的手，接住了红裙：“多谢皇婶。”
江渡月娇羞笑道：“我和你皇叔还未成婚，现在叫皇婶早了。”
穆巡一脸宠溺：“不早，现在刚刚好。”
斐寒颜缄默地看向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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